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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珺看她這樣,不由的也有些提不起勁來,心想表妹既然在府里住了這麼久,那就一直住下去好了,做什麼又要回去呢。
“珍姐兒——”寶珍側首,就見一向快人快語的表姐難得躊躇的望了自己“要不你回去住幾天,等咱們回封地時你還回來吧。”
說著用手無意思的揪了路邊的一棵花樹恨恨的嘀咕到:“好好的,家去做什麼,這裡不就是你家?你自小養的嬌貴,要是回去受了氣怎麼好?”
寶珍看了那被揪的慘不忍睹的花樹,心想那是她最喜歡的好不好。不過看在表姐對自己一片真心的份上,寶珍決定還是原諒她吧。寶珍嘆了口氣:“這次回去了,母親那裡還會輕易再讓我出門!”
蕭珺想想也是,表妹自小離家,這次回去了,姨母周大太太哪裡還捨得再讓她離開身邊?
柳王妃驚訝的看著無精打采的女兒和外甥女:“怎麼了,兩個人拌嘴了?”
“母親——”蕭珺不服氣,自己這麼大的人怎麼還能和表妹拌嘴?上前拉了柳王妃的手撒嬌到:“母親,和姨母說說不要叫表妹回家了好不好?”
柳王妃失笑,自己這個女兒自從五歲之後就不再做這樣的小女兒之態了。
再看看一旁蔫蔫的外甥女,對張媽媽笑著感嘆到:“到底是自小一處長大的姐妹,情分自是比別個不同呢。”
說著將寶珍摟進懷裡,撫了她的頭道:“姨母也捨不得我的珍姐而呢。”
寶珍帕在柳王妃懷裡,聞著她身上那熟悉的氣息,這幾天的擔憂終於爆發了出了,因此抽咽到:“姨母,我心裡怕的很。。。。。。”
柳氏聞言也不免紅了眼眶,一把將女兒和外甥女摟在懷裡,母女三樓抱頭痛哭起來,還是身旁張媽媽等人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才漸漸好了。
“傻孩子”柳王妃伸手撫了撫寶珍的頭,髮絲觸手柔軟,再加上那孩子用那樣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似委屈又似忐忑,心頓時軟的一塌糊塗。
“姨母不是跟你說過嗎,當年要不是實在怕你養不大,你父親母親怎麼捨得把你送到姨母這裡來?要知道你和你四哥一胎雙生,延安倒沒什麼,可你自落地便大病小病不斷,有好幾次都差點救不過來。你父母親想盡辦法,別說什麼宮裡的太醫,民間的神醫,甚至連替陛下看診的御醫,你祖父都進宮替你求了來,可都不頂用。”說到這裡,柳王妃又紅了眼睛,“最後,能用的法子都用盡了,看著你一日日虛弱下去,你母親五內具焚,最後她不顧產後體弱,一路三跪九叩去了大護國寺為你求佛祖庇佑。。。。。。”
雖然從小到大已經聽了無數次,寶珍還是流下了眼淚,哽咽著到:“寶珍知道,姨母說過。。。。。。那次之後。。。。。。母親傷了身子,直躺了半年才能下床。。。。。。”
柳王妃拿帕子替寶珍和自己擦了擦眼淚,這才接著說到:“是呢,也許是你母親的誠意感動了佛祖,居然讓她在寺里遇上了雲遊偶歸的明悟大師,這才算保住了你這小東西的一條小命。”
“是呢,要不怎麼說表姑娘是有大福氣的人呢,想那明悟大師多年來仙蹤不定,就連萬歲爺派人找都找不到,偏偏就讓咱們家姨太太遇上了。”張媽媽一邊笑著替主子們上了點心、果子又重換過熱茶,一邊在一旁湊趣到。
“你說的很是。”這話柳王妃愛聽,端起面前的粉彩喜鵲蹬梅茶杯抿了一口:“只是大師也說了,想要保你平安,十歲之前必要遠離父母至親或將你舍給佛祖或暫且養在別處。”
柳王妃將手裡的杯子放下,撫著寶珍如玉的小臉:“只是你父母如何捨得將你舍給佛祖,那麼就只好將你送走了。當時按著你祖母的意思是在京郊找一戶妥當的人家將你寄養在那裡。可是一來,你母親不放心將你託付給不知根底的人,二來想你堂堂公門嫡女若在平常小門小戶長大也沒得委屈了你,更要緊的是依著大師的意思,將你送的越遠越容易保平安,想封地離京里數千里,自然是將你送來姨媽這裡最妥當。”
“對對對,”蕭珺往嘴裡塞了快點心,擠眉弄眼的打趣到:“珍姐兒你不來,母親去哪裡尋你這貼心的小棉襖呢?”
“這孩子,看你怪模怪樣的那裡像個大家子姑娘。。。。。。”柳王妃看著女兒無奈。
蕭珺一見母親將注意力轉向自己,趕忙擺著手轉移話題到:“接著說接招說,還沒說完呢。。。。。。”
雖然,從小到大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可是寶珍仍舊聽的津津有味,多年來寶珍就是通過這些陳年舊事不斷的告訴自己,父母是愛自己的,他們並沒有不要自己。
“說來也怪,你當時的情況兇險異常,你父親不得已用軍中的快船送你來封地,原本一月的路程硬是走了十八天便到了。一路護送你來的下人們吐的昏天黑地,可是你這個小東從離京後卻好吃好睡,身子竟然一里一里的好了起來。”
說著柳王妃不由又感嘆到:“想你大哥延清當時不過八歲,卻堅持要代你父母親自送你來封地,來回奔波幾千里,最後親手將你交給姨媽,才依依不捨的回京去了。。。。。。”
想著當時風塵僕僕的錦衣小人兒,由於長途奔波臉色並不好,長得卻是清俊端貴,堅持給她磕了頭,將手裡抱著的妹妹交給她,這一切就好似昨天的事。
說著柳王妃嘆了口氣,看著寶珍不舍的說到:“待明年三月你過了十歲生日,你家裡人必是要接你家去的,回家骨肉團聚自是一件喜事。可珍姐兒你要知道,如今你祖父母建在,府里幾房人住在一起,這人多了是非就多。你人事都不熟悉,且又自小嬌養,回去後肯定有諸多不便之處,記住但有不如意的千萬別忍著,打發人叫姨母去接你才好。”
“哈哈哈。。。。。。”聽到這裡,蕭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心想也只有自家母親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賢淑貞靜”的大家貴婦該說的話?虧的您還好意思一天到晚嫌棄我。”
柳王妃沒好氣的白了女兒一眼,恨聲到:“笨死你,規矩是守給外面的人看的,誰像你傻的連個樣子也不會做,平白讓人說嘴。”
“切——”蕭珺聞言不屑一聲“我乃聖上親封的明華郡主,我親姑姑是皇后娘娘,我親爹是大魏朝唯一的異性王,我親娘是王妃,我親哥哥是王府世子,我怕誰說不成?”
柳王妃難得吃癟一時噎在了那裡,瞪大眼睛看著得意洋洋的女兒半響無語。
這母女兩一個愛使心,一個貫使力,一個信奉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一個卻是一力降十會,完全就不在一個路子上,怪不得總也說不到一起去。
寶珍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來,心想在表姐這裡天下大抵也沒什麼難事了。
說起來寶珍的出身也是不俗,開國五大國公之一的靖國公府長房嫡幼女。
靖國公膝下五子,其中長子,次子和五子為髮妻朱氏所生,三子四子庶出。
寶珍的父親便是現任的靖國公世子前軍都督府左都督周景頤。寶珍的母親世子夫人柳氏乃柳閣老的嫡次女,柳王妃的親妹妹。
寶珍在家行七,上有同母大姐周雲華和大哥周延清,三哥周延明,四哥周延安。
其中長姐雲華已於去年十月里出閣,夫家是同為世襲勛貴的永寧侯世子嫡長子盧長信,聽起來倒也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二老爺周景原娶的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小朱氏,兩人育有三姑娘雲菲,四姑娘雲蕊另有庶出的五姑娘雲茜和六姑娘雲茉
三老爺和三太太王氏膝下只有一雙嫡出子女,二爺延康和二姑娘雲蘭。
三老爺兩榜進士出生,現任正四品山西大同知府,舉家都在任上,並不住在府里。
四老爺和四太太趙氏聽說自來便感情不睦,因此四老爺的二子均為姨娘花氏所出,分別是五爺延文,六爺延武。
四老爺文不成武不就,平日裡鬥雞走狗無所不為,也算是京城有名的老紈絝。
五老爺周景和現任五城兵馬司西城指揮,娶的是大將軍齊峁之女,兩人現膝下只一女,九姑娘雲宛。
在老牌勛貴要麼敗落要麼夾著尾巴做人的當下,靖國公府的權勢富貴可謂是更上一層樓。這固然有當初在今上繼位的關鍵時刻站對了位置的功勞,更要緊的是靖國公府家風嚴謹,對兒子們的教養以嚴厲著稱,尤其是作為公府繼承人的世子一旦年滿十四,一律扔到軍中打磨,這才保證了靖國公府經久不衰的富貴。
夜裡,寶珍睡在楠木千工拔步床上,銀色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繡蟲糙錦帳上,錦帳內四角掛著銀鎏金扭絲嵌寶香薰球,內里的百合香散發著幽微的香氣,正適合冬日裡使用。
迷濛中,寶珍記起姨母白日裡對自己說的靖國公府的人和事,不免有些頭疼,無他人太多了,而且各有房頭,怎一亂字了得。
作者有話要說:
☆、路上
出發的那天天算不得好,可因要趕著在年前進京,已經等不及下一個宜出行的好日子了,因此王府眾人便在這樣一個陰天有霧的日子裡啟程前往上京。
船行了十餘日,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寶珍醒來時,天光早已大亮。好幾個炭盆里的銀霜碳徹夜不熄,船艙里溫暖如春。地上鋪了厚厚的花紋精美繁複的地衣,丫鬟們都穿著軟底繡鞋,行走其上幾乎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音,只能聽到輕微的衣物摩擦聲和偶爾幾句壓低了的輕言細語,一如過去九年的每一個清晨,沒什麼不同。
“姑娘醒了嗎?該起了,這會兒睡多了,晚上再走了困倒不好了。。。。。。”
葉媽媽輕緩的詢問聲從帳外傳來,果然過不多會兒錦帳被人輕輕掀起一角,露出了葉媽媽白皙圓潤的一張臉。葉媽媽原是寶珍母親柳氏的辱娘,九年前寶珍南下封地,柳氏不放心,派了自己的辱娘照看小女兒,這些年她照顧起寶珍來一直是盡心盡力的。
見寶珍醒了,且臉色紅潤顯然昨夜休息的不錯,葉媽媽念了聲佛,這才放心下來,要知道姑娘到底身子弱,天氣這樣冷大家都怕她病了倒不好了。
一大早,一屋子十幾個大小丫鬟穿梭往來伺候寶珍洗漱穿衣,居然也紋絲不亂,葉媽媽在一旁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幾個大丫鬟也算是練出來了。
衣服是提前在熏籠上熏好的,穿到身上熱乎乎的還帶著股子暖香,寶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鵝黃色繡折枝綠萼梅雲錦短夾襖,領口和袖口都鑲了一圈雪白的狐皮,蔥綠柳黃間色百褶裙,裙褶里用同色的繡線細細密密的繡滿了花紋,行動間光華熠熠,腳上一雙粉黃地繡蝶戀花蜀錦繡鞋,鞋幫上還鑲了好些玉石明珠。
光這一身就夠外頭的一般人家過上幾年的了,這也不過是家常打扮而已。
寶珍站在當間任由丫鬟替自己上下打理,宮絛,羊脂玉環襟步,嵌紅寶石金項圈,赤金長命鎖。。。。。
“媽媽,姨媽可起了?”寶珍低頭看淺碧正跪在腳邊替自己整理裙擺,轉頭向葉媽媽問到。
“珍姐兒可起了?”
這邊葉媽媽正要答話,看就聽門外傳來明華郡主的聲音,不待丫鬟回答,那邊蕭珺已經大踏步進來了,臉上兩道英氣的劍眉微顰,讓她身上有一股有別於一般閨秀的威嚴和貴氣。
寶珍朝葉媽媽看一眼,這一大早的誰又惹她了?見葉媽媽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媽媽叫人將咱們姐妹的早飯送到這裡吧,不必去母親那裡了。”蕭珺一進門就沖葉媽媽吩咐了一句,然後氣哼哼的在紫檀雕花圓桌旁坐了下來。
“我還想去姨媽房裡吃早飯呢。”寶珍揮了揮手讓丫頭們退下,嘟了嘴坐到了蕭珺對面。
“吃什麼?那個破落戶一大早又在母親房裡哭哭啼啼,沒的噁心人。。。。。。”蕭珺懶洋洋的把玩了桌上一隻影青葵口碗,瞪了寶珍一眼。
“表姐,那到底是姨丈的側妃娘娘。。。。。。”寶珍撫額,對表姐的口無遮攔深表無力。
“啪”蕭珺將手裡的葵口碗一把拍在桌上,寶珍看的眉心跳了跳雖說這茶碗不值什麼,可是她這兩天正喜歡的好不好。
“什么娘娘?”蕭珺青蔥般的玉指往寶珍眉間一點,不屑到:“不過是個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破落戶罷了,就憑她也配?”
一時,葉媽媽帶人將早飯擺了上來,雖說是在船上可是粥品,點心,小菜一樣不缺和在王府也沒什麼不同,各人撿了愛吃的略吃了兩口,便又坐在窗口看著岸邊的景色嘀嘀咕咕的說話。
此時船正經過一處村莊,能看到遠處村落里升起的炊煙。寶珍覺得挺有意思,田埂上偶爾還能看到有人在走動,有個老頭佝僂著腰牽了一頭和他差不多老的老黃牛,一人一牛在田埂上慢慢的走,在冬日蕭瑟的背景下別有一番意趣,寶珍看的咯咯笑了起來。
蕭珺也抬眼朝那處看了一眼,笑到:“倒也是一副好畫兒。”
“四姑娘來了。”
蕭瑜帶了丫頭從門外走了進來,她長得像沈姨娘,身材嬌小眉眼精緻艷麗,穿一身玫紅色繡折枝海棠衣裙,唇角帶笑在這個黯淡的冬日裡讓人眼前一亮。
“好啊,你們一處玩倒把我撇到一邊了。”蕭瑜似真似假的對兩人抱怨了一句,也在錦榻上坐了下來。
“碰上了?”蕭珺挑眉似笑非笑的問到。
“可不是,”蕭瑜隨手撿了盤子裡的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重又說到:“說起來我還沒去過京里呢,不像大姐姐跟著父親母親都去過好多次了。也不知道京里都有那些吃的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