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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婆媳倆自覺得計,也不回府而是坐著馬車直奔公主府去了。
周寶珍回了後院,老王妃正歪在榻上聽醉雙念佛經,她年輕時並不大信這些,如今年紀大了倒願意聽幾段靜心。
見周寶珍進來,她讓丫頭扶著坐起身子,打趣到“可憐見的,這表哥不在家,倒要應付這些人。”
“母親——”周寶珍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想來老王妃也是厭惡的狠了,她從來不是這樣刻薄的人。
“所以啊這老話說的不錯,娶妻當娶賢,你看金家上下,哪還有一個成器的,好不容易出個能用得上的,還不是從侯夫人肚子裡爬出來的。”說著老王妃的聲音低了下去,她想到了自己的小兒子,那樣伶俐的一個孩子,以後難道就要落的這樣的下場不成。
周寶珍午睡起來,屋裡的丫頭伺候她梳洗,桂月上前回稟說“王妃,平國公世子夫人差人來,說是有要緊的話要告訴您,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三姐這人也怪有意思的,針扎一下都未必出聲的主。自嫁給平國公世子,小夫妻兩先是在平國公府蒙頭過日子,你平國公不喜歡我也不要緊,反正到底還有個公主親娘鎮著,雖說平日也不見照應,可好賴也夠小夫妻安穩過日子了,平國公就算恨的牙痒痒,也不敢提要換世子的話。過得幾年生了二子一女,公主年紀大了愛熱鬧,對著幾個孫子孫女倒是不錯的,後來明月郡主出事,長公主通共就剩這點血脈,如今夫妻兩倒有一多半日子住在公主府里盡孝。
也不知三姐今日忙忙的要差人來傳什麼話,她從面前的妝匣里挑出一對紅玉耳璫遞給身後的丫頭,說到“那就將人領進來吧。”
“奴婢谷香見過王妃,給王妃請安。”
來人進來就給周寶珍磕頭,一看卻原來是熟人,谷香是三姑娘的陪嫁丫頭,如今嫁了人也成了管事媽媽了。
“原來是你,快起來吧,三姐姐今日讓你來可是有事。”
“稟王妃,夫人讓我來同您說一聲,今日一早謹恩侯夫人去公主府,說了您好些不是,夫人讓您堤防著些,怕事大長公主這些日子要尋您的晦氣。”
“難為三姐有心,可知侯夫人都說了什麼事?”
“當時夫人也不在房裡,事後丫頭打聽了,像是說長公主看重了什麼姑娘,想出孝後說給慎親王,可是您不樂意,還百般阻撓……”
谷香出去了,蘭萱在屋裡氣的直罵,“真實有其女必有其母,一家子的攪事精。”
“看你氣的,搭理她做什麼?”
周寶珍並不將這樣的事放在心上,她和大長公主誰也不挨著誰,對方就算想找她晦氣,也得看她願不願意,沒的墜了王府的威名。到了如今這境地,她就該凡事強硬些才好,不然就是丟了表哥的臉面。不過三姐的這份情她還是要領的,以後凡事多照應著些也就是了。
蕭紹帶著朝哥還在路上,陸*生了個兒子的消息就傳到京里了,老王爺和老王妃都很高興,家裡的下人每人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錢。周寶珍打發妥當的人去送滿月禮,順便給表哥和兒子都捎了不少東西。
單氏扶著丫頭的手來周寶珍這裡,面上有幾分不好意思,“我母親來信說讓我問二嫂要兩件朝哥小時候穿過的衣裳,回去壓在枕頭底下,也好討個彩頭。”
“倒是我疏忽了,早該給你送去的。”周寶珍一聽這話,忙讓丫頭將朝哥小時候的衣裳撿好的挑出兩套來,給她帶回去。
“聽說四弟妹的娘家母親上個月就到了封地上,說是要親自照顧月子呢。”單氏說起這些的時候口氣有些羨慕,自從來的京里她都兩年多沒有見過母親了。
田氏去年給單氏添了個弟弟,這周寶珍是知道的,這會兒孩子還小,是絕離不開的,因安慰到“那也是因為母親在京里,封地上沒個長輩,陸夫人不放心也是有的。你不一樣,有我和母親給你看著呢,你只管放寬心就是了。”
單氏笑笑重又開心起來,“論理我是不該說這些的,可這不是在二嫂這兒嘛,聽說五叔昨夜宿在丫頭屋裡呢,今早也沒讓熬避子湯。”說著單氏嘆了口氣“雖說金氏不討人喜歡,可五弟一個男人哪能想到這些,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亂子的。”
周寶珍皺眉,這事可大可小,照理主母有孕之前,通房是不能停藥的,只是她們做嫂子的,也管不到小叔子的院子裡,“等我明日問過母親再說吧。”
單氏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她能提這一句也不過是覺得做女人不易,不然以她跟金玉娘的關係,才不會管這樣的閒事。
第二日周寶珍趁著早晨給婆婆請安的時候,隱晦的將五房的事提了一句,老王妃聽後閉眸沉默半響,這才睜開眼睛對她說了句“派個人,提醒老五媳婦一句,之後如何就看她們的造化了。”
周寶珍只當婆婆雖生金玉娘的氣,可到底還是願意再給她機會的,卻不知老王妃比她想的要深的多,也遠的多。
接下來的日子,老王妃總是將趙壽帶在身邊,或聽她念經書,或是要她陪著打葉子牌,又或是聊天解悶,甚至連自己院子裡的事有時也讓她幫著處置,
蕭紹來信,已經到了軍中,和兒子一切安好,就連朝哥也似模似樣的給母親寫了一封信。周寶珍接了信,知道兒子中途病過一次,好在蕭紹說不過發了一場熱,喝過藥也就好了,如今身子倒比原先壯實了些,周寶珍看的又是喜又是憂。
再有一日就是謹恩侯夫人的壽辰了,這日老王妃讓人將金玉娘叫到上房。
金玉娘這些日子過的著實苦悶,每日除了抄書還是抄書。蕭行就算回院裡,也從不往房裡來,若不是幾個丫頭拼死勸著,她早鬧起來了。只是後來娘家一直沒有消息,她也漸漸心虛起來,好在王妃這人確實不錯,一應吃食用度都同之前是一樣的,並沒有人來作踐她。
“兒媳給母親請安。”金玉娘素著一張臉,衣裳首飾也不像之前那般鮮艷,人這些日子清瘦了些,此刻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著倒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
“嗯,起來吧。”老王妃待她仍是淡淡的,並如不之前慈和親切。
金玉娘低著頭,想著往常種種,委屈的當場滴下淚來,她在老王妃腳邊跪了下來,”母親,兒媳真的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王妃看著她嘆了一口氣,“唉,你這孩子,起來說話吧。”
“是。”金玉娘見婆婆態度似有緩和,喜的忙拿帕子擦眼淚,她從身後的丫頭手中接後厚厚的一摞紙,奉到老王妃跟前“母親,這事兒媳這些日子抄的書,還請母親過目。”
醉雙上前接了躬身呈給老王妃看,老王妃抬手隨手翻了翻,但見上頭字跡清秀整潔,點頭“不錯,可見是用了心的。”
見婆婆誇獎,金玉娘臉上有了兩分喜色,又從另一個丫頭手中接過一個托盤,親自奉給太妃過目,“惹的母親動怒,兒媳心裡惶恐又後悔,因此這些日子日日在佛前抄一個時辰經書,您看看可還能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老王妃讓丫頭將東西接了,照例誇獎幾句,這才說到“明日是你母親的生辰,讓老五陪你回去。只是有幾句話我要囑咐你,聽不聽卻在你了。”
“母親但有教誨直說便是,兒媳必當洗耳恭聽。”金玉娘兩手肅立,微垂了頭做出一副誠心聆聽教誨的模樣來。
老王妃看了在心裡點頭,到底也算是大家子姑娘,去了那幾分驕縱任性,說話行事也很能入眼,只可惜根上就壞了,不是那麼容易改的,裝一天容易,裝兩天也不難,甚至三天四天五天都行,可要裝一輩子,太難了。
“明天叫老五陪你回去,做人兒女的,在父母跟前承歡膝下,共敘天倫,這都沒什麼,可是你畢竟是出嫁女,娘家的有些事就不要參合了。再有我說句不客氣的話,親家太太行事很有幾分糊塗,你這個做女兒的若不能規勸,也萬不該攪合進去。”
這話說的算重了,金玉娘臉上一陣青白,她握了握手中的帕子,“是母親,我知道了。”
“行了,沒什麼事你回去準備準備吧。”老王妃像是乏了,揮手讓她退了出去。
出得門來,就見趙壽正立在院子裡,對了一院子的丫頭柔聲細語的吩咐事,“太妃昨日說天熱了,再薰香沒的叫人膩煩,你們一會把屋裡的香爐淘騰乾淨了,只用那五彩葵口大盤盛了鮮果放在屋裡。再有跟廚房說,昨日那湯雖好,可到底不下飯,今日拿新鮮野兔烤了,做了手撕兔肉好給太妃就粥……”
見金玉娘出來,趙壽主動停了話頭,過來跟她行禮,“五夫人。”
金玉娘心裡五味雜呈,這才幾日府里上下倒像是變了天一般,她強笑著看了趙壽夸到“幾日不見,趙姑娘倒是出落的越發好了。”說著也不待趙壽回應,兀自冷了臉說了句“我還有事,就不耽誤姑娘了。”說著帶人走了。
趙壽立在原地目送五夫人走遠,老王妃這樣的婆婆,若真有心計較,再厲害的媳婦怕也在她手下過不了三招。
周寶珍這些日子覺得身上犯懶,可胃口卻出奇的好,這日她跟著老王妃一道吃飯,桌上正好有道川味涼粉,她三口兩口居然都給吃下去了。
老王妃看的直笑,“這是怎麼話說的,打小再沒有吃東西這樣痛快的時候。”
周寶珍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一邊回頭叫丫頭添飯,一邊對老王妃說到“我也不知怎麼了,總像是睡不夠又吃不飽。”
☆、第279章
“最近不知怎的,總是覺得餓。”周寶珍接過丫頭遞來的胭脂米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哦?”老王妃停了筷子詫異的看向她,珍姐兒是難得骨像肉像都生的好的女孩子,瘦的時候不露骨,胖一點也不顯肉。仔細朝她臉上身上看了一圈,點頭“嗯,看著下巴是好像圓了些,要我說能吃是福,身子好了就什麼都有了。”
“您說的是。”周寶珍柔聲答應了,就著丫頭夾到碟子裡的八寶葫蘆鴨又吃了半碗米飯。
老話說的好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人年紀大心也就淡了,其他事能放就放,只一心保養身子要緊。
吃完飯,周寶珍照例想陪老王妃在院子裡散散,不想老王妃卻說今日不想散步,讓她只回去歇著便是。
等人走了,老王妃才對了鄒媽媽悄聲吩咐到“找兩個有經驗的媽媽過去看著些吧。”
“您的意思是?”鄒媽媽奇怪,如果王妃是有了身子,這時候不該找大夫來看一看,確認一下。
”你啊——“老王妃笑著指了指鄒媽媽,“難道是上了年紀,這性子倒比往日還粗疏了。”說著她嘆了口氣“珍姐兒這孩子,雖然嘴上不說,可這些日子我看她沒少為了孩子的事鬧心。雖說老四媳婦生了兒子,老三媳婦眼看著也快了,可這隔房的兄弟又哪比得了一母同胞的親骨肉?老二只得朝哥一個到底太單薄了些。況且如今他房裡除了珍姐兒就再沒有旁人。如今,且再看看吧,先讓人照應著,等過些日子有了准信再找大夫看吧,不然我就怕這孩子空歡喜一場,過後再鑽了牛角尖,倒不如這樣糊塗著的好。”
鄒媽媽恍然,點頭說到“到底是您想的周全,不過奴婢怎麼說的,咱們王妃啊打小就是個有福氣的,不然怎就遇上您這樣的婆婆。”
“什麼福氣不福氣的,也要人自個惜福不是,你說珍姐兒遇上我是福氣,那老五媳婦又怎麼說?”老王妃歪在榻上,看著對面長几上前朝玉壺春瓶,有些黯然的說到。
鄒媽媽知她的心事,這事老王妃連最喜歡的王妃都沒有露過一個字,見她傷心,忙出言安慰到“就像您說的,有了福氣還得惜福,這事原也怨不得您,五夫人進門的時候,您雖不樂意,待她比王妃也不差什麼了。”
“算了,不說這個了。”老王妃很快調整了情緒,又說回周寶珍的事上來“不光咱們,就連珍姐兒院子裡的丫頭你也得囑咐到了,不要讓人在她面前多嘴,只小心伺候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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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行陪著金玉娘去給岳母祝壽,自然受到了金家男人的熱情款待,尤其是謹恩侯對這個女婿那更是奉若上賓,那殷勤的神態不明就裡的人見了,怕不是以為蕭行才是他岳父呢。
蕭行對這樣的做派自然是看不上,說穿了金家的男人他也沒看誰順眼些。這這不白日裡喝酒聽戲,往來的也多是些京中有名的酒囊飯袋,他心中本就不耐,不想到了晚間,他喝的微醺由小廝扶著回客房,屋裡居然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打扮的小姐不像小姐,丫頭不像個丫頭在房裡等著他,見了他開口就是一句“夫人讓我來伺候爺。”
蕭行當時心裡就暗罵一句,當下也不多說轉身就出去了,前頭的戲還沒散,不過席上形容不堪,他不想回去再應酬那些人,便讓小廝牽了他的馬來,騎上馬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謹恩侯府就炸開了鍋,前不久剛投奔了來的表小姐,侯夫人的娘家外甥女投湖自盡了。好在發現的及時,人是救上來了,可這姑娘偏想不開,不吃不喝只一心求死。
侯夫人急的無法,抱著表姑娘心肝肉的一陣嚎哭,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她的親閨女。
“表姐有事直說就是了,又何苦在這裡尋死覓活,讓外人看了倒像是咱們虧待了你呢。”金玉娘自來不喜歡這個表姐,明明出身不高,偏仗著幾分姿色做張做勢,擺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模樣,其實但凡見個身份過的去的男子,就恨不得貼上去,做那飛上枝頭的美夢,所以此刻見她這樣,少不得出言刺傷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