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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大家立場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
關於兒子同李貴姐的事,三夫人想的是如何將事情掩下,等明年春闈之後,便儘快為兒子定親。而三姑奶奶想的卻是,如何找個機會將事情捅破,從而將女兒與侄子的婚事坐實了。
年前侄子不是在書院便是去柳府,三姑奶奶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如今過年了,周延康怎麼的也要在府中呆幾日才行。一時間三夫人如臨大敵處處防範,而三姑奶奶卻想著,如何利用這機會將事情鬧出來。
至於李貴姐,她卻是真心為周延康著想的,即便心裡再怎麼急,她也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切等考過春闈,便自會見分曉了。
到了除夕祭祖之日,光哥兒果然被當做嫡子記到了二夫人名下。二夫人也說不上自己是喜是悲,這幾個月同光哥兒相處,說沒感情那是假的,心中像是一塊石頭落地,卻又總是有幾分不足,說來說去,到底意難平。所以這有兒子的喜悅也就打了幾分折扣。
到了除夕家宴,國公府里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尤其是庭前的一株燈樹,最為引人注目,就連國公也都駐足多看了兩眼。
誇了句“好心思”,當聽下人報說這是七姑娘的主意,定南王世子特特找人做了來的,國公爺捋須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公爺此刻的心情不錯。
自從上次周寶珍說過之後,到了年前,蕭紹果然讓人往國公府送了燈樹來,燈籠紮成了樹幹的形狀,樹枝上皆鑲有月光石,這月光石到了夜間能反射月光,又在枝椏間掛了各色彩燈,到了夜晚一亮起來,火樹銀花,照得整個庭院都流光溢彩。
公國爺興致很高,帶了兒子孫子還有族裡的男客在外頭坐了,正對了那樹,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朱夫人則帶著媳婦孫女,還有族裡的女眷在裡頭另開宴幾席。廳上的窗子開著,大家一抬眼便能望見那燈,於是周寶珍少不得又聽了滿耳朵的溢美誇張之詞,諸如命好啊,定南王世子有心啊之類的,反正多年來,她也有些麻木了。
只是席間,同族小姐妹們艷羨的眼神,多少還是讓周寶珍覺得甜蜜又飄然。她吃一口東西,又抬眼看一眼那樹,心裡想著表哥就是表哥,便沒有他辦不到的事,也不知表哥現在在做些什麼。
而此刻的蕭紹,正在大營里陪著眾將士一同過年。當然珍姐兒送來的桂花釀也派上了用場,只是小小一壇,蕭紹可捨不得分給底下那些將軍們喝,有那不怕死的,非要上來討上一口不可,被蕭紹一腳踹了下去。
軍中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在這個純雄性的世界裡,充滿了力量、熱血、激情、還有殺戮。。。。。。比起京中的繁華錦繡,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底下將軍們有喝高了的,互相笑鬧,猜拳拼酒鬧成一團。蕭紹端著杯小小的桂花釀,往帳外走去,帳外空氣清寒,讓原本有些昏沉的腦子瞬間清醒起來。
蕭紹在軍營里走了走,除了值夜和巡邏的士兵,其他人也都圍在火堆旁喝酒吃肉,他隨意的朝那些人舉杯,示意他們不用起身行禮。然而這樣的舉動對這些底層軍士來說卻無異於是天大的褒獎了,因此一個個都神色激動起來。
蕭紹轉了一圈,對自己看到的結果覺得滿意,他的士兵吃的比人好,穿的比人暖,自然他也就要求他們打起戰來比別人更勇猛些。
只是在軍中久了,見多了這些血性粗糙,有時候倒格外想念起他的珍姐兒來。
三夫人同三姑奶奶同坐一席,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卻無奈還要同桌吃飯,於是席間少不得你一言我一語的刀光劍影起來。
柳氏見狀暗自皺眉,心裡埋怨三夫人是個沉不住氣的,你這種時候去招惹三姑奶奶這樣的人做什麼。於是幾次拿話去攔,只是,兩人一個心中有氣,另一個有心撩撥,又哪裡是說攔就攔的住的。
李貴姐坐旁邊一桌,微垂了頭,聽著三夫人夾槍帶棒的言語,難免有些坐如針氈。而三姑奶奶心下卻是得意的,不枉她一直撩撥這位三嫂,心裡巴不得把事情鬧大了才好。
宴席過半,女眷們少不得要起身更衣,周寶珍看著李貴姐一去不復返,心下不免有些著急,暗自吩咐丫頭去外間看看二堂哥可在。雙福會意,出去看了一眼,回來卻是對她搖了搖頭。
周寶珍皺眉,心想今天這事怕是要壞,如今好多族人男女皆在府里,萬一他們兩個在一塊,再不小心被人撞見了,那可就說不清了。到時候先不說這兩人如何,國公府的臉面少不得也要受損的。
周寶珍藉故起身,往外走,順便吩咐丫頭將三哥周延明找了過來,兄妹見面,周寶珍也顧不上解釋,只讓三哥先將二堂哥找回來。
周延明也不問為什麼,先吩咐小廝去找人,這才回身問妹妹是怎麼回事。周寶珍想著,反正三哥的人一會找到二堂哥,這事也是瞞不住的,於是將兩人的事簡單說了。
只是,無心算不過有心,周延明的人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三姑奶奶藉口酒多了,拉了同族的幾位夫人去院裡散散,丫頭在一旁給她使眼色,三姑奶奶會意,便帶了人往那處走。
幸虧當時柳氏及時趕到,將事情控制了下來,也壓著三姑奶奶沒讓她鬧起來。
宴後,公府里的人都集中到了朱夫人這裡,周寶珍這樣的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在場的,不過事後柳氏架不住女兒的纏磨,到底還是透露了幾句。
李貴姐早就下定決定,讓周延康安心科舉,所以並不準備去打擾他。而周延康呢,他許久沒有接到李貴姐的信,他雖耿直可人卻不傻,自然知道必定是府里人發現了什麼,從而將他同貴姐兩個隔開了。他當下也不鬧,只當這事是自己與貴姐的一個考驗,只是更用心的讀書,以期自己有了實力,才能有更多的話語權。
今晚兩人遇上,還真就不是約好的。只是年輕男女又彼此有情,雖然極力克制,可遇上了肯定也不會就此走開,於是便被三姑奶奶帶人撞上了。
周延康倒還算有擔當,直陳自己與表妹有情,希望能再春闈之後娶她為妻。
不想,此話一出,三夫人就先鬧了起來。
三夫人盯著李貴姐,一口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她看向兒子:“你要敢娶這賤人,我便一頭碰死在你眼前。。。。。。”
三姑奶奶一聽這話,自然不干,於是便擼袖子同三夫人對掐起來。
李貴姐跪在底下,聽著母親與三舅母爭吵,心下悲一陣喜一陣。
喜的是她沒看錯人,二表哥確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兒。悲的是,自己無依無靠,唯有一個母親,雖說一心為了自己好,可卻也好心辦壞事,如今將事情鬧出來,倒辜負了自己同表哥的一片苦心。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側面讓表哥露了一小臉 哈哈哈 放心 表哥就要回來啦
作者把月亮的梗修啦
走過路過的朋友們,請收藏一下作者的文和專欄吧 謝謝
☆、歡喜
三夫人這樣的態度,事情暫時肯定是沒有轉圜之地了,大年節下的,朱夫人也不願意為了這樣的事心煩,現在一切自然是以周延康的前程為重,所以朱夫人也發話,一切等考過春闈再說。
三姑奶奶原本還要鬧,只是被李貴姐死死攔住了,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這一回大概是給女兒幫了倒忙,心裡也有幾分心虛,只是如今女兒名聲受損,她才真是騎虎難下了,心裡也不是不後悔的。
說完了別人的事,柳氏一臉正色的看向女兒,嘴裡說道:“說過了別人的事,咱們來說說你的事吧。”
周寶珍抬頭看向母親,臉上的表情有些無辜,她的事?她有什麼事?
柳氏見她這樣,那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點了點她的頭問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倆的事,為何卻一字都沒有聽你說起?”
周寶珍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心想她要是一開始知道這事,就來告密,那她成什麼人了?再說後來母親她們不也知道這事了,那她又何必多嘴再來說一回。
當然,這裡頭也未嘗沒有她的一點心軟和小私心,覺得表姐雖然用的方法不對,可到底她同二堂哥之間也算發乎情止乎禮,拋開世俗因素不提,若是能成倒也未必不是一段良緣。
像寶珍這樣年紀的小姑娘,對這樣的事存著幾分寬容之心,實在也屬平常。
“你啊——”
柳氏對著對女就是一嘆,只是真要為這事教訓女兒,她也捨不得。說起來珍姐兒還不算那種糊塗孩子,至少她知道這事是錯的,並且也並未學那戲文里的小紅娘,幫兩人牽線搭橋,架秧子起鬨。
這場風波暫時算是壓下去了,可問題沒有解決,只是周寶珍心裡想著,若是二堂哥這次春闈失利,那麼在三嬸那裡,李表姐的罪過就大了。
元宵燈節,三公主送信來邀請周寶珍一同去觀燈,周寶珍將那帖子給母親柳氏看,趴在桌上笑的像只偷雞成功的小狐狸。
“你這孩子,又淘氣了。”說著,將帖子還給女兒,仿似不經意的說了句,“到了那日,外頭人多車多,你同公主兩個女孩子也不安全,到時候叫你三哥陪著吧。”
周寶珍“咯咯”的笑起來,看了母親裝作不知的說到:“母親,公主出宮,即便是微服,周圍也定然有許多人跟隨保護,哪裡又會是只有我跟公主兩個女孩子?”
“你這孩子,既然知道,還非要戳穿做什麼。。。。。。”柳氏看了女兒笑罵道,“還不快去同你三哥說,記得讓他穿得精神些。。。。。。”
這裡,周寶珍從三房退出來,往周延明院子裡尋他去了。
柳氏對著身邊的劉媽媽感慨了一句:“如今看來,公主對延明倒還有幾分情意,這樣便好了,這夫妻間啊總要有情意才能過日子不是。”
劉媽媽一聽,在一旁笑到:“說句不怕夫人您惱的話,要說為人聰明、心思靈巧,恐怕這府里包括大爺也比不過三爺呢,夫人只管放心就是了。。。。。。”
周寶珍剛一進周延明的院子,就見他正半躺在榻上,眯了眼睛曬太陽,身邊清茶一杯,閒書半展,看著好不悠閒。
“春闈就在眼前,三哥卻過得如此悠閒,看來三哥是成竹在胸,是杏榜有望了。。。。。。”
周寶珍站在院子裡,微偏了頭,含笑朝周延明打趣到。
“珍姐兒——”周延明有些慵懶的朝妹妹打招呼,起身讓她在自己身側坐了,這才自信而隨意的說到“想中狀元固然不容易,可要只說種個進士,這點自信你哥哥還是有的。”
“此話怎講?我看二堂哥多年來勤奮苦讀尚不敢說這樣的話,倒是三哥,平日裡並不見你如何用功,怎麼看著倒比二堂哥更有把握些?”
這話問的周延明笑了起來,耐心的對她解釋到:“珍姐兒,你要知道,一個人想要做成或做好某事,不花力氣肯定是不行的,可要是一味的只會花力氣,那也是不行的。就拿讀書這事來說,學習自當勤奮,可對於科舉來說,光有勤奮是遠遠不夠的。說起來,這八股文章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它做起來有許多規矩,這些規矩一開始都是束縛限制你的東西。可你要是善於發現和總結,先是熟悉這些規矩,繼而順應它,最後便可讓它為你所用了。。。。。。”
周寶珍似有所感,她想做文章是這樣的,其實做人何嘗不是如此,我們每日裡被各種各樣的禮教同規矩束縛,有的人活的痛苦壓抑,可有些人卻如魚得水,而大部分的人就只是遵照規矩而行了。
按照這個的說法,第一類人自然是僅僅看見了最表面的東西,在沒有熟悉它的時候,便一味的想要打破它,自然是處處碰壁,覺得苦不堪言。第二類人大概就如三哥這般,在規矩之下發現了許多餘地,並且一定程度上能讓它為己所用。然後最多就是那些熟悉規矩,並自覺願意遵守它的人了。
如果蕭紹此刻能在這裡,能聽到周寶珍的這番心聲,或許就該在心下安慰的同時,知道平日裡他到底還是小看這孩子了。
“那三哥可有同二堂哥說過這些?”
周寶珍抬頭看向周延明,既然科舉是有規律可循的,那麼放之四海而皆準,如果二堂哥知道了,那考上的把握不也就大些?
周延明樂了起來,這就是孩子話了:“你以為你二堂哥不知道這些道理?再說了道理從來都是悟出來的,而不是講出來的,即便是同一件事,每個人悟出來的東西也都是不同的。”
周寶珍點點頭,倒也不再糾纏這些了,而是將公主的帖子往周延明眼前一遞,笑到:“三哥看看這個。”
周延明接過來看了看,倒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朝妹妹說了句:“知道了,到時候我同你一起去。”
“哦,對了——”周寶珍看向哥哥,朝他眨了眨眼睛,說到“母親的原話,‘到時候,讓你哥哥穿的精神些”呵呵。。。。。。”
到了十五這日,周寶珍兄妹先在家裡吃過晚飯,便起身往同三公主約好的酒樓來了。
為著出門方便,周寶珍今日仍做了小少爺的打扮,只是她如今,她身形和容貌都有了變化,這副打扮也不過是個安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是個姑娘,而不像頭些年那般雌雄莫辯了。
不過周寶珍也不在乎,反正也沒有人會上前來驗明正身不是,她穿這身,也不過是為了一會兒逛起來方便。
兄妹兩個到酒樓的時候,三公主早已在包廂里等著了。見到跟在周寶珍身後進來的周延明時,三公主先是一愣,接著便故作傲驕的撇了撇嘴說到:“我約的是珍姐兒,你怎麼也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