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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幾個小姑娘又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了去了京里該怎麼吃怎麼玩,最後蕭珺又感嘆了一句:“可憐了幾個弟弟,還被父親拘在另一艘船上讀書呢。”說的幾個小姑娘又都吃吃的笑了起來。
定南王對幾個兒子都甚為嚴厲,世子蕭紹滿了十歲之後住在京里的時間比在封地上多,長子成親後被他打發到了京里隨意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至於剩下的三個兒子讀書習武從不放鬆,就連這次上京,定南王也帶了三個兒子在另一艘船上,連先生和騎射武術師傅都帶著,每日還和在王府里時一樣。
說到上京,寶珍難免想到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會不會和姨媽很像,按照葉媽媽的說法,母親和姨媽倒有六七分相像,這樣想著寶珍覺得自己大抵也能想像出幾分母親的樣子。至於父親葉媽媽說父親是當年上京城裡有名的美男子,當得上風華絕代四個字。甚至連皇家的公主都想嫁給他,這麼想寶珍又高興起來,急著想要看看風華絕代的父親是什麼樣子。
過了兩天,陰沉沉的天終於下起了雪來,船上度日無聊,柳王妃便讓人在花廳里備了酒菜,說娘兒們幾個也學外頭的男人們喝酒賞雪圖個樂子。
至於王爺,自然是帶了兒子們和幕僚也在另一艘船上喝酒賞雪。
這間花廳位於一樓的最頭裡,面積頗大,要是春夏時節坐船便可讓人將四面的窗子都卸了,變做一個敞廳,到時候吹著江風賞景想必也是一樁美事。
如今是冬天,柳王妃便叫人將其他幾側的門窗都封了,只留下避風的那一面敞著,廳里多多燃了火盆,倒也不覺得冷。
因是家宴,也沒有外人呢,廳里支了張大圓桌,桌子中間擺了一個大大的瓦火鍋,此刻火鍋里正翻騰著今天早上現從江里捕上來的魚,湯里還放了豆腐,冬筍,蘑菇等山珍,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的香味。離桌子不遠處安置了小風爐,有兩個小丫頭現在一旁煮酒煮茶。
封地里天氣暖和,冬天幾乎不下雪,因此就連一貫最沉穩的二姑娘蕭瑛也顯得很有興致,姐妹幾個吃著火鍋,就著雪景說說笑笑倒也是一樁美事,柳王妃甚至還破例讓年紀最小的寶珍也喝了半盞桂花釀。
吃過午飯寶珍回房小憩一會兒,聽了丫頭在帳外叫起,寶珍在被窩裡懶懶的不願意動彈。
就見淺碧撩了床帳向金鑲玉帳鉤上勾了,一邊嘴裡勸道:“姑娘,依奴婢看您還是起來的好,世子爺上回去京前留下的功課您也該理起來了,這眼看還有半個多月就該到京里了,您這功課可還差著數呢。”
“哎呦!”寶珍聞言哀嚎一聲,差點把這事忘了,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抬頭問到:“還差多少?”
錦繡聞言走上前來,嘴裡回到:“這書倒也還罷了,姑娘記性好略看兩回也就記住了,只是這字可還差著數呢。”
錦繡識字,因此寶珍書房裡的事一向是她管著的。錦繡爹是個落魄秀才,因屢試不第又得了癆病不得已賣了閨女救命。
“還差多少?”寶珍有些喪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汲了鞋急匆匆的就要往側間去,寶珍的書房在那裡。
淺碧一見急了,一把拉住了她:“小祖宗,好歹穿了衣裳再去啊,這會子病了王妃和世子爺饒的了我們哪一個。”說著叫身後的小丫頭趕緊遞衣裳上來。
“姑娘不必看了,奴婢都替您數著呢,”說著錦繡將手裡的一個匣子呈了上來“世子爺是九月初從封地上走的,咱們到京也該十二月頭裡了,前後三個月,每天二十篇大字也就是一千八百篇,這匣子裡剛有八百六十四篇。”
“什麼?怎麼才這麼點?”寶珍大驚,接過匣子打開看了看,不確定的問到:“會不會是數錯了?”
“奴婢和錦繡兩個,每人點了三遍,要是再有錯那奴婢就真好回老娘家去了。”明翠是所有丫頭裡算數最好的,算盤打的連王府的帳房先生也是誇過的。
寶珍看著一臉無辜的明翠,恨恨的說了聲:“壞丫頭。”
“虧得姑娘還好意思問,”輕紅是丫頭裡最敢說話的“姑娘也不想想,自從世子爺走後,您是怎麼說的?說好不容易老虎走了,您得鬆快兩天,好嘛這一鬆快就是十來天,最後好不容易咱們每天苦口婆心的跟在後頭勸了您好歹每天還寫幾個字,不過那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什麼颳風歇一天,下雨歇一天,哈哈哈哈。。。。。。”最後沒說完自己撐不住笑了。
寶珍臉紅,跺了腳不依:“人家哪有這樣!”
“死丫頭,越大越沒有規矩,連主子也敢編排。”葉媽媽進來,見屋裡笑鬧成一團的丫頭們,沒好氣的點了輕紅的額頭笑罵到。
“媽媽盡冤枉人,這那句話是我編的?”輕紅分辨著又笑起來。
葉媽媽走上前,將寶珍抱在懷裡撫了她的背說到:“不過輕紅這丫頭說的也不錯,姑娘這陣子著實有些不像,到時候見了世子爺也難交代。”
“知道了,從明兒個起早晚各寫二十篇子吧。” 寶珍想了想有些泄氣的答到。
雖說人人都說表哥長得好,可表哥的臉色也不是好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沈家
自此,寶珍每日早晚都老老實實的在房裡做功課。
也幸好明華郡主每日裡被柳王妃逼著看帳本煩的不能行,只好躲到定南王的船上去躲清淨了。二姑娘蕭瑛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動則就以《女則》,《閨訓》要求自己和別人,為人頗為嚴厲古板自來和姐妹們不大投契。三姑娘蕭玥的脾氣和做派寶珍實在有些吃不消,因此一貫不大來往。只有四姑娘蕭瑜時不常來和寶珍說會子閒話或玩一會兒,因此半個月下來還真讓寶珍趕出不少功課來。
這天晚上,寶珍得意洋洋的看錦繡在燈下整理近日寫的字,手裡拿了盞八寶琉璃燈,這燈是前幾天路過一座大城,寶珍和大表姐,四表姐還有雙胞胎表哥一起下船去夜市上遊玩得的,寶珍這兩天正喜歡呢,時時把玩。
想著因為這盞燈,三表姐還生了一場起,她在心裡暗自得意“哼,生氣也不給你。”
聽說船明天就到揚州了,揚州的繁華和富庶那可是天下聞名的。寶珍心裡琢磨著明天再和大表姐他們去逛一逛才好。
果然第二天寶珍正在柳王妃那裡吃早飯,就聽下人來報說船已到揚州碼頭,沈家大老爺帶了沈大太太和府里的少爺姑娘在碼頭上等著給王爺和王妃請安。
“請沈太太和沈家姑娘偏廳用茶,再請了沈姨娘和姑娘們過來。”柳王妃不緊不慢的吩咐底下人,一邊夾了只蝦餃到寶珍面前的碟子裡。
寶珍骨碌了眼睛,只拿了勺子攪碗裡的粥卻並不吃,而是抬頭朝柳王妃說到:“姨媽,聽說揚州三丁包,千層油糕,翡翠燒賣都是極有名的。。。。。。”
柳王妃見她這樣微微一笑:“放心吧小饞貓,既然到了揚州還能少了這些不成,必少不了你的”說著把臉一虎故作嚴厲到“現在先安心吃飯。”
偏廳里,沈大太太端了青花纏枝蓮紋杯,不動聲色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進門處一架紫檀嵌大理石山水屏風,屋子上首一張紫檀鑲螺鈿錦榻,底下兩列各三對紫檀官帽椅,當間一隻掐絲琺瑯象足四節大熏爐,腳下是暗紅夾金纏枝西番蓮寶相花紋厚地衣。更不要說這一室的花瓶寶樹,三尺高的火紅珊瑚成對擺放,來往丫頭下人皆衣著華麗行止有度,真真是一派富貴威嚴的王府氣象。
外人都說沈家如何豪富,卻不知這光有富貴的日子又豈是好過的,恨不得是人都要來咬上一口,也怨不得老爺要把小姑送進王府里去。想到這裡沈大太太不由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家也是一般金尊玉貴養大的嬌小姐,最後便這樣無聲無息的一頂粉色小轎進了王府的角門,想想也不是不心酸的。
沈大太太轉頭看了看自從進門後便一直低頭不語的小女兒,想著京里傳來的消息,心裡不由的沉了沉。
寶珍跟著柳王妃進門時,沈姨娘已經帶了四姑娘到了有一會兒了。待柳王妃在上首坐了,一行人便起身給柳王妃行禮。
沈大太太約四十出頭的年紀,不過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她長相算不得如何出眾,臉圓圓的身材微豐,看著一團和氣。不過你要因此覺得她是個好相與的那可就錯了,天下首富沈家的宗婦為人豈能如長相般?
沈小姐聽說在家行六,是沈太太連生三個兒子後才得的這麼一個女兒,長了和母親一樣的圓臉,五官倒是和沈姨娘有些相似大抵更像他們沈家人,看起來是個溫柔沉靜的姑娘。
待沈六姑娘上前行禮,柳王妃見她穿一身藕荷色錦衣,雖然話不多倒也不顯侷促,反倒頗見沉穩,便微微的在心裡點了點頭,心想可見這個女兒沈大太太用心教養了的,便拉了她的手誇了句“是個好孩子”並給了塊翠玉做見面禮。
見自家侄女得了王妃的喜歡,沈姨娘在一旁看了不免也有幾分歡喜。
沈大太太出手闊綽,給王府的幾位姑娘還有寶珍的見面禮都是大手筆。
二姑娘讓身邊的丫頭接了東西,中規中矩的倒了謝便以替皇后娘娘抄經祈福為由告退了,她脾氣自來如此,倒也沒人說什麼。
倒是三姑娘讓丫頭來告假說昨兒個夜裡受了風,這會子便不過來了。柳王妃聽了倒沒說什麼,只是沈姨娘和四姑娘臉上不大好看。
四姑娘心裡更是恨恨的罵,偏你端個王府姑娘的架子,不就是個皮落戶嘛,憑什麼看不起我舅舅。
倒是沈大太太仍舊笑眯眯的讓人奉上了見面禮,並說了幾句關切的話,態度不卑不亢,即不會顯得阿諛又恰到好處的表明了自己的關心。
“郡主來了。”正說著話呢,就聽外頭丫頭報,就見一個穿了大紅色披風的面目俊秀的錦衣公子帶了丫頭從屏風外轉了進來。
沈大太太和沈六姑娘先是一驚,沈姑娘下意識的就要站起來迴避,不是說郡主嗎,怎麼進來是個男子?
柳王妃頭疼的看著神采飛揚的女兒,向沈大太太說到:“這就是我生的那個孽障,讓你見笑了。”說著轉頭沖女兒喝到:“看你做的好事,再嚇著沈家姑娘。”
沈大太太和沈六姑娘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便是傳說中的明華郡主了。聽說王爺頗為鍾愛這個長女,果然所說不假。
見王妃這樣說,沈大太太忙起身說到:“郡主身份尊貴,自是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兒。”
“沈太太,我聽說你們家的園子是連父親都誇過的。。。。。。”明華郡主並不在意母親的話,隨意的向她行了一禮後便轉向沈大太太問到。
柳王妃撫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倒是沈大太太並不在意,反是笑著謙虛到:“是有個小園子,收拾的還算齊整,是王爺不嫌棄罷了。這不妾身今天也正想著請王妃和眾位姑娘賞臉去逛上一逛呢,雖說比不上王府大家氣象,但好歹也算個野趣兒。”沈大太太話雖說的謙虛,但態度卻是自信的。
說著沈大太太又看向偎在王妃懷裡的寶珍,□□歲大的一個小姑娘,穿一身紅色錦衣,白皮膚大眼睛,天生一副好相貌,有如觀音坐下的金童一般。看她一臉安閒適意,一看就是養的嬌的。
只是王府並沒有這樣年紀的姑娘,相必這就是小姑信里說的自小養在王爺王妃膝下,寵愛非常的靖國公府那位七姑娘了。
果然柳王妃見她看寶珍,便撫了寶珍笑道:“這是我的外甥女,自小養在我跟前的。”
說著寶珍上前行了禮,沈大太太對她喜愛非常,又額外給了寶珍一個羊脂玉雕的小馬,觸手油潤是個好東西。
這邊有家人來報說王爺留沈大老爺和沈家的幾位少爺在船上吃飯,柳王妃想既然那邊男客留下了,那這邊女客自然也是要留飯的,便轉頭沖沈姨娘吩咐到:“那就讓沈太太和沈姑娘中午在你房裡用飯吧,你們姑嫂兩個也多年未見了,正好說說體己話。”
沈姨娘喜極而泣,自進了王府多年來這是第一次見娘家親人,忙對王妃行禮謝恩,自帶了嫂子和侄女回房去了。
姑嫂兩個進屋,待下人上過茶水點心,沈大太太才拉了沈姨娘的手向她面上看了看見粉光脂艷,氣色也好人看著仿似二十出頭。再看屋裡的家居擺設也具都是好的便知她在王府過的不錯,只是再好也到底是個妾。
“唉,這些年委屈你了。”沈大太太拍了拍沈姨娘的手感嘆到。
沈姨娘聽了也紅了眼睛,自嘲到:“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說到底還是咱們家高攀了。”
“王爺這些年對你可好,你信里總是說一切都好,可是每每收到你的信你哥哥總是在書房一坐就是一夜,當年要不是。。。。。。”說著沈大太太哭了起來。
她十六歲嫁進沈家,沒過多久婆婆便去世了,當時小姑子也才五歲,可算是沈大太太一手帶大的。要不是那年船隊在海上出了事,京里的那些貴人們想趁機吞了沈家,這小姑子也能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做個商戶人家的當家主母,雖說不及王府尊貴可到底也能自在些。
“只要能守著規矩,便沒什麼不好的。嫂子知道,王爺最重規矩,且也並不好女色,我只得瑜兒一個,如今也只盼著以後她能有個好人家。。。。。。當初也是我自願的,哥哥並沒有對不起我,再說哥哥每年替王府掙那麼些銀子,就沖這王爺也不會待我不好。”商戶人家沒那麼些規矩,沈姨娘在家時也跟著父兄出過門,因此見識倒比一般閨閣女子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