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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願意?就算輝哥兒給了二房,難道就不是您兒子了?況且還能白得一大份產業,母親就不動心?”周延明聽了這話倒也不驚訝,而是看了柳氏連問了幾句。
“你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來同母親開玩笑。”柳氏看了兒子,恨不得拿手上前擰他幾下,這捉狹孩子這時候了還有心情同她逗悶子。
周延明見母親急了,倒也不再開玩笑,而是看了她正色說到:“母親放心,這事成不了。”
“怎麼說?”柳氏聽了這話,心情好了不少,她這個兒子一向主意多。
“我看母親也是關心則亂,您想想但凡還有一點辦法,這世上有幾個男人願意替別人養兒子的,哪怕是親兄弟?”
這話說的柳氏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麼把二弟給忘了,想來就像兒子說的,二弟今年還不到四十,現在就說過繼之事情,他怕是不願意的。
只是,就怕婆婆那裡,小朱氏到底是她的親侄女,況且不論輝哥兒在哪一房,還不都是她老人家的親孫子?再有恐怕就是為了小朱氏和她膝下的兩位姑娘著想,婆婆最終也會同意過繼之事的,到底對小朱氏和侄女們來說,這庶子庶弟恐怕遠不如侄子和堂弟來得可靠呢。
“話雖是這麼說,可就怕你祖母哪裡經不住你二嬸的哀求。。。。。。”如果婆婆開了口,別說自己恐怕就連夫君那裡也是不好拒絕的。
周延明低頭想了想,祖母那裡確實是個問題,不過要處理這事倒也不難,因抬頭對了柳氏笑著安慰到:“此時母親不必憂心,都交給兒子辦就是了。”
“你要怎麼做?”柳氏疑惑的看了兒子,心想難道這孩子這麼快就想到解決辦法了?
周延明倒對柳氏賣了個關子,只說讓她放心,必不讓輝哥兒被二房要去就是了。
柳氏猜的不錯,二夫人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找了個日子,私下裡對婆婆朱氏說了此事。
朱夫人聽了這事後,半響沉吟不語,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二夫人心裡沒底,不免有些忐忑的朝她問到:“姑姑,可是有何事不妥?”
朱夫人抬眼看向二夫人,已有好些年不曾見過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摸樣了。也是自從嫁人的對象從老大變成了老二,她好似就是那麼副不管不顧,你們不痛快她就痛快的樣子了。這麼想著朱夫人不免又心軟了幾分,說到底也算是她誤了小朱氏這個侄女。
“你可同老二商量過此事了?”過繼當然不是一個人的事,這可是宗族大事,自然也要老二這個二房的當家人同意才好。
二夫人一聽這話,面上便是一喜,知道婆婆這是就算不贊成,但至少也不是反對的意思了。
“這事如果姑姑沒意見,老爺那裡媳婦這就回去同他商量。
”二夫人倒是一副胸有成竹,必要將事情辦成的摸樣。
“你先回去同老二商量了再說吧。”說著朱夫人抬眼看向二夫人,想她這些年也不容易,就算幫她最後一次吧,於是出言提醒到:“這事你先不要往外說,如果老二也同意過繼,這事到時候我會同老大夫妻兩說的,你就不要參合了。”
這真真是意外之喜了,就見二夫人一頭扎進朱夫人懷裡,嘴裡說到:“說到底,還是姑姑疼我。”說著就拿帕子抹眼淚。
二夫人回房後,欣喜於婆婆願意替自己出頭,同大房提出過繼之事。要知道她雖然平日裡嘴上厲害,可真要對上柳氏她心裡還是有幾分膽怯的,就更別提她那貌如嫡仙的大表哥了。
至於丈夫那裡,在二夫人看來,那從來就不是問題。自家老爺是個什麼人她是最清楚不過的,說的好聽是性子好,說不好聽那就是耳根軟沒主意。
成親前事事都聽母親朱夫人的,不然也不會小朱氏沒嫁成自家大哥,朱夫人一句話讓他娶,他也就娶了。
成親之後,二房裡的大小事務就悉數由二夫人調派,從小伺候的通房,剛一成親就被二夫人打發了他也不說。就連生了五姑娘和六姑娘的那兩位姨娘,也是二夫人尋來的,平日也不見二老爺往她們房裡去,想是也不大喜歡。只是這些年,他也愣是一個字也沒說過。每日裡下衙後,如不是跟朋友出去小酌幾杯,便是在前院書房裡同請客相公閒談下棋,凡一應俗務那都是統統不理會的。
只是,二夫人忘了,這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更何況是關乎子嗣的大事,哪個男人能忍?
原來,二老爺這幾日從衙門裡回來後,便覺得家裡的下人有些奇怪,當面對自己倒還恭敬,可只要自己一轉身,這些人便聚在一起對了他的背影竊竊私語。
二老爺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沒幹什麼能讓人議論的事啊,於是便讓身邊的長隨去打聽,得回來的消息居然是,下人們之間都在傳,說二老爺那方面不行了,二房怕絕後,要過繼大房的七少爺了。
二老爺被這話氣了個半死,心想是那個缺德鬼,居然編排了這樣的謠言來中傷自己?可你也不能出去拉著個下人就對人說他沒有不行吧。
二老爺正在氣頭上呢,就見四老爺晃晃悠悠的過來了,來了也不說話,而是先圍著二老爺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後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二老爺本就看不上自家四弟整日裡這吊兒郎當的摸樣,如今見他目光猥瑣的看了自己就更是不喜,因皺眉朝他問到:“四弟,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就見四老爺嘿嘿一笑,說到:“二哥,要我說你今年才多大,怎麼就不行了呢,要不弟弟給您介紹個好郎中,我跟你說。。。。。。”
這裡,四老爺話還沒說完,就差點被二老爺扔過來的硯台打中了,這下四老爺也急了,跳著腳對二老爺叫喚到:“唉,我說二哥,這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親哥,誰願意管你這事,要知道這大夫可不是一般人,為了請他,弟弟花了多少功夫。。。。。。”
“你,你,你給我住嘴。。。。。。”二老爺氣的臉都漲紅了,指了四老爺只是說不出話,最後才大吼了一句“你那隻眼睛看見我不行了?”
“什麼?沒有不行?”四老爺皺眉看向自家哥哥,一副你不要諱疾忌醫的摸樣,差點沒把二老爺給氣死。最後還是四老爺見好就收不敢再惹自家二哥了,要是把人氣出個好歹來,可沒自己好果子吃。
就見他皺眉朝自家二哥問到:“既然二哥身子沒毛病,那為什麼還要過大房的繼七侄兒?”說著又語重心長的對二老爺勸到:“哥哥聽弟弟一句勸,這兒子啊還是自個兒的好。。。。。。你看弟弟我,雖說處處不如二哥你,可好歹我有兩兒子不是。”
“誰說我要過繼七侄兒啦?”二老爺驚訝,他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沒有嗎,可府里不都是傳遍了嗎,還有你要是不想過繼七侄兒,何苦還要讓二嫂每日裡往大房跑,把個輝哥兒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四老爺看向自家哥哥,一副你敢做不敢當,做人太不磊落的表情。
☆、心寒
二夫人自然不知道白日裡在書房發生的事,只見她接了二老爺,難得親自伺候他換了衣裳,又端了茶給他,這才以一副自責的口吻說到:“說起來,也是我對不起老爺,這麼些年連個兒子也沒有,你說我生不出來也就罷了,怎麼偏偏那兩個也生不出來呢?”
二老爺本還感嘆這小朱氏怎麼突然體貼起來,不曾想她一開口便說起關於孩子的事也,再想想府里的傳言,不免心中一動,當下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低頭喝茶。
成親這麼些年,二夫人早不指望丈夫能在自己說事的時候發表什麼意見了,因此只自顧往下說了起來:“到底是母親心疼咱們,想著三丫頭都出閣了,眼看著四丫頭也快了,這女人要是沒個娘家兄弟撐腰,在婆家難免受欺負,再說咱們這房也不能這樣就斷了香火,所以母親跟我商量著想讓咱們抱了大房的小七來養活。”
說著,二夫人像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笑了朝丈夫說到:“老爺您是沒看見,小七那孩子有多討人喜歡,真是又聰明又機靈,就連母親都說了,那孩子將來必是個有良心的,不會讓咱們沒了下場。”
二夫人兀自說的高興,二老爺卻是心下一片微涼,只見他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抬頭看向滿臉喜慶的二夫人,輕聲問到:“你和母親都定好了?”
“是啊。要不是母親提起,我還想不到這個法子呢。”二夫人想著,將事情推到婆婆身上,丈夫就算想反對也是不能夠的了。
“哦,是這樣啊。。。。。。”二老爺的肩膀像是有些垮了下來,只見他站起身,對二夫人說到:“我突然想起來,有份要緊的公文明日要呈給聖上,你先睡吧。”說著,二老爺站起身,往前院去了。
二夫人對丈夫這樣早就見怪不怪了,況且看丈夫剛才的反應,也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不過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有的,正好讓他去書房好好想想。
二老爺獨自從院子裡出來,白日裡熱鬧的庭院此刻寂靜無聲,天上一輪明月,清輝皎潔,照得人形單影隻。
從小到大,論出生論能力,他不如大哥,論得寵他不如五弟,說起讀書來他不如三地,甚至就連闖禍的本事他也比不過四弟。
他知道自己算不得什麼聰明人,嘴也笨,所以一直在父母親那裡也不甚得寵。他努力聽父母的話,想當他們的好兒子,只是他越是這樣,父親對他越是不滿,到最後乾脆就當看不見他了。想當年母親說讓他娶小朱氏,他還高興,覺得那是母親念著他呢,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大哥不要的罷了。
如今他的母親和妻子,甚至連他想要個親生兒子的權利也剝奪了。
府里的留言越傳越多,甚至連周寶珍也聽說了。這天,周寶珍又在柳氏房裡看兩個雙胞胎玩耍,想起輕紅學給自己的那些話,周寶珍看了母親欲言又止。
“你這孩子,同母親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柳氏見她這樣,想著她怕不是有什麼為難之事,於是便主動問了一句。
“母親——”周寶珍朝在炕上玩耍的雙胞胎看了一眼,就見絡姐兒正拿了一隻小布老虎,朝輝哥兒頭上打去,輝哥兒往旁邊躲了躲,布老虎便落到了他身上,絡姐兒這個小壞蛋便“咯咯”的笑了,可輝哥兒卻並不還手。
“母親,不要把弟弟給二嬸好不好?”周寶珍看向柳氏,輕聲朝她說到。
柳氏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疑惑女兒這話是從哪裡來的:“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話?”說著柳氏她住了她的手,看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對她說到:“珍姐兒,你要記得,你們兄弟姐妹,無論是哪一個,無論因為什麼,母親都不會將你們給人的,記住了嗎?”
柳氏抓的她的手有點疼,不過聽母親這樣說,周寶珍還是很高興,就見她乖巧的點了點頭,繼而又有些擔憂的問到:“可二叔沒兒子,又該怎麼辦?”
柳氏聽了這孩子話便是一笑,拿手點了點女兒的頭笑到:“你這孩子,這話也是你能問的?”
周寶珍不好意思起來,看著柳氏便紅了臉,她一個姑娘家,確實不應該說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柳氏到底心疼她,見她這樣便安慰了一句:“你二叔還年輕,兒子總會有的。”
這天,四老爺正哼著小曲從外頭進來,卻不想在路上碰上了自家二哥。四老爺一愣,有些心虛的朝四處看了看,心想自己最近也沒闖禍啊,二哥該不是特意在這等著自己的吧。
“喲,二哥,今兒個可真巧啊。。。。。。”
二老爺看著自家四弟,快三十歲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就沒幹過一件正經事,可是他說的也沒錯,至少他有兩個兒子,不像自己哪怕現在立刻就死了,卻連個摔盆駕喪的人都沒有。
這麼想著,二老爺把心一橫,對著四老爺說到:“你那天不是說要請我喝酒,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四老爺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家二哥,這石頭腦袋居然也有開竅的時候?
二老爺看著自己弟弟目瞪口呆的摸樣,心下有些窘迫,於是便唬著臉,說到:“怎麼,老四你該不會是請二哥喝頓酒都捨不得吧。”
四老爺這下肯定自家二哥說的是真的了,當下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當下家也不回了,直接拉了二老爺的手臂就往外走,嘴裡說到:“哎呦,我的好二哥哎,你終於想通了,我跟你說。。。。。。”
因著府里鬧得紛紛揚揚的傳言,朱夫人一時倒不好同大兒子夫妻提過繼的事了,不然倒像是坐實了二兒子有隱疾一般。
二夫人興頭了半天,不想卻出了這樣事,心裡自然把柳氏恨了個底兒掉,越發堅定了要將輝哥兒,過繼到自己這一房來的決心,每日裡摩拳擦掌的想要同柳氏大鬧一場。
這天,周景頤從外頭回來時,臉上的神色卻不大好,柳氏看的心下納悶,還以為他是在外頭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
誰成想,周景頤卻皺了眉頭朝她問到:“最近府里傳二弟的那些話,跟你有關係?”
周景頤想著剛才二弟妹在路上攔了自己,字裡行間的意思就是說,自己媳婦為了不將小兒子過繼給他們二房,就在府里造謠說二弟身有隱疾,怕是不能生育了。
而且,聽二弟妹的意思,這過繼之事乃是母親的意思,同她們二房並沒有什麼關係。
柳氏一聽這話,看向丈夫冷笑了一聲,說到:“漫說這事同我沒關係,就算真同我有關那又怎麼,現在是別人想搶我兒子,難道我還坐以待斃,或是興高采烈的將孩子送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