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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紹微微一笑,復又低下頭去,心想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雙福輕手輕腳的從外頭進來,往當間的熏籠里扔了一把干橘皮,很快橘子特有的甘甜清冽的香味,便在室內彌散開來,周寶珍自來很喜歡這個味道。
待為兩位主子重換過熱茶,雙福便帶了人重又悄悄的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雙福又回頭朝屋裡看了一眼,兩位主子一站一坐,各自做著自己的事,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可雙福總覺得這屋子裡的氣氛,總像是與別處不一樣。
如此又是匆匆半月,周寶珍心裡記掛著李寶珠,可不知為什麼她卻沒有再來。她心下納悶,想著依了李寶珠的性子,不管結果如何,她必要來同自己說一聲的。
原本周寶珍本想讓人送信去問問的,只是後來又一想,這樣隱秘又要人命的事,萬一中間再出了差錯,豈不是她的罪過,於是去信詢問的想法也只好作罷了。
後來,她又想自己親自去襄陽侯府一趟,只是不知為何表哥近來對她嚴厲了許多,且以天氣寒冷為由,並不許她出門。
原本,她還可以回府看母親為由,順道去趟襄陽侯府,只是自打六皇子滿月宴,母親進宮赴宴之後,不幾日家裡就送信來說,母親去郊外的溫泉莊子上養胎了,於是她連這個藉口也沒有了。
如今,嚴嬤嬤每日裡都要給她講半個時辰的《女戒》《女則》,要知道,以前這樣的書表哥是從不要她看的。
周寶珍隱隱覺得,這或許同那天自己在書房裡問他的話有關,想來表哥是覺得她沒規矩了。因此周寶珍不敢造次,每日裡老老實實的聽嚴嬤嬤說些女人該當如何如何。
周寶珍哪裡知道,如今李寶珠小姑娘也正在家裡受罰呢。李寶珠怎麼也想不明,為什麼犯錯的是大哥,她卻要跟著一起受罰。想著一向疼她的父親將她禁足了,李寶珠委屈不已,要私奔的人又不是她好不好。
其實,這事說起來還同蕭紹有些關係。
那天李寶珠回家之後,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聽珍姐兒的建議,將這事告知父母。於是回府後便將事情同母親襄陽侯夫人說了,襄陽侯夫聽了這話,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於是便讓人急急的將丈夫叫了回來。
要說起來,襄陽侯這人倒還真是個人物,只見他聽說此事後,並不如何驚慌或震怒,只是吩咐人去將世子找回來。然後,又派人去往吏部尚書府上,直接去見了謝大姑娘,並將兩人來往的書信同信物都要了回來。
世子回家後,襄陽侯也不同他多說什麼,只讓人將他捆了,押在凳子上打了個半死。等將暈著的人抬頭房間後,襄陽侯讓大夫替兒子治傷,之後便不再管他了。
所以等襄陽侯世子醒來時,被告知自己的腿斷了一隻,沒有半年是下不了床了,而房裡的下人也皆換成了陌生的健壯男僕,便知道大勢已去了。
且不說襄陽侯世子是如何在家裡捶胸頓足,又或是痛哭流涕,反正在襄陽侯眼裡,自己精心培養的兒子居然干出這樣的糊塗事,他也就差不多當以後沒這個兒子了。
其實事情一直到這裡,都沒有李寶珠小姑娘什麼事,可壞就壞在,第二天襄陽侯下朝時,遇上了定南王世子。
蕭紹當時一句看似隨意的“貴府五姑娘倒真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率直可愛的很。”
這話說的襄陽侯這位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幾乎當場破功,只見他黑著臉朝蕭紹拱了拱手,說了句“多謝”便一甩袖子走了。
蕭紹站在殿前的廣場上,看著襄陽侯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下微微一笑,倒還真有幾分佛祖拈花一笑的風華,不知看呆了多少下朝的官員,在心裡感嘆一句,真是個妖孽。
只是妖孽此刻可沒工夫管別人怎麼想,只在心下暗自得意,想必那個討厭的李家五姑娘,該有一陣子不能來煩他的珍姐兒了。
一直到二皇子納側當天,周寶珍也沒有得到消息說事情到底怎麼樣了。她幾次想同蕭紹打聽消息,可只要一想起那日在書房裡,表哥同她說的話,想想還是作罷了。別到時消息沒打聽到,自己再被表哥教訓一頓。
原本她還想去參加二皇子的喜宴,只是蕭紹怎麼可能讓她去參加這種宴會,什麼側妃,說到底還不就是個小老婆,他是沒法子,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要去一趟,只是珍姐兒就大可不必了,沒的降了自個兒的身份。
第二天,周寶珍在姨媽哪裡遇上了來請安的江側妃,聽她說起昨日吃喜酒的事,只說場面怎麼熱鬧,新娘倒是個溫婉的美人,只是嫁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裡面是有貓膩的。
江側妃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像是痛快,又像是帶了些說不出的妒忌與酸意。
周寶珍心下納悶,想著這位謝姑娘,哦不是現在是謝側妃,以前應該沒得罪過江側妃吧。
又想到這位謝側妃從小在繼母手下討生活,都嫁入皇家了,居然還敢剋扣她的嫁妝給她沒臉,同襄陽侯世子有情卻又不能相守,也不得不為她的遭遇嘆息一聲。
如此日子便匆匆過到了年下,蕭紹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反正周寶珍連年也是留在王府里過的。
年前,蕭紹倒是帶著周寶珍往京郊去了一趟,柳氏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也不是那麼方便。柳氏見到女兒很高興,細細的問她這些日子在王府過的如何,每日都做些什麼,吃些什麼,可有什麼不如意的。
聽母親說這個年她也不打算回府里去了,周寶珍隱隱覺得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怪。
不過,定南王府的這頓年夜飯大夥也沒有吃好,因為飯剛吃了一半,宮中就來人了,說是皇后突然發動了,而且看著情況似乎有些不大好。。。。。。
作者有話要說:熬到現在 總算又碼出一章
孩子開始放暑假了,因此碼字的時間就變得寶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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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新後前台總是不顯示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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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離
乾寧二十年元月初一,皇后於棲鳳宮誕下七皇子。帝喜之,遂大赦天下。
在皇后產子的喜訊之下,靖國公世子夫人於同日在京郊溫泉莊子,再次產下一對龍鳳胎的消息便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棲鳳宮皇后的寢宮之內,伺候的宮人都被玉屏以皇后需要靜養為由遣了出去。
她端著碗雞湯來到了皇后床前,錦帳內皇后閉目躺著,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看著並不像是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人。
“事情都處理好了?”感覺到有人靠近,皇后開口輕聲問到。
玉屏將那碗雞湯放在皇后床頭的小几上,趁著低□子為皇后掖被子的機會,在她耳邊輕聲說到:“娘娘放心,世子親自看著人弄的,必定是妥當的。”
皇后輕輕的點了點頭,翻個身面朝里睡了,玉屏恍惚看見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她的鬢角一閃而過。
“這樣冷的天氣。。。。。。”
玉屏直起身子,聽皇后如此輕輕感嘆一句,心下酸澀難當,少不得說了句:“娘娘這又是何苦。。。。。。”
然而,這句話是註定得不到回答了,皇后仿似睡著了,隔壁屋子裡隱約傳來孩子的啼哭聲,還好很快就被辱娘哄住了。玉屏朝床上毫無反應的主子看了看,輕嘆一口氣,退了出去。
這年三月,待過了二皇子的滿月禮,河水解凍之後,定南王一家便要啟程回封地了。
蕭紹作為王府世子,這回也要跟著一同回去,等到了封地,在王府休息幾日後,他便要往軍中去了,畢竟那裡才是定南王府的根本。
只是,靖國公府這裡,無論蕭紹想了多少辦法,這一回柳氏卻的鐵了心,定要將女兒留在身邊了。
蕭紹無法,也只得作罷了,且他這次回去,多半的時間都要呆在軍中,如此想來珍姐兒留在京里,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最後,啟程的日子定在了周寶珍生日過後的第三天,過完這個生日,周寶珍便十一歲了。
其間,多少離情別緒自不必說,蕭紹對了周寶珍翻來覆去也只一句“珍姐兒,你要聽話。”
啟程那日,周寶珍跟著父兄親自前往碼頭送別王府眾人。柳王妃抱了周寶珍自是萬分不舍,周寶珍也哭的眼睛紅腫,只是抽噎個不住,仿佛此生難再相見。
蕭紹哪裡看得她這樣哭,少不得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一面拿了帕子替她擦臉,一面又虎了臉訓她:“珍姐兒,才說過你要聽話,你知道的,表哥最不喜歡看你哭。”
“表哥。。。呃。。。我不想哭的,只是。。。不知怎麼。。。總是忍不住。。。。。。”周寶珍仰頭看向蕭紹,見他關切又故作嚴厲的表情,心中萬般滋味難言,卻又不知緣由,只想著大抵是離情作怪。
江上江風猛烈,又加上哭得厲害,此刻周寶珍如玉的面龐上眼睛鼻子嘴巴都紅紅的,如此仰頭望著你,表情委屈又茫然,真是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珍姐兒,等表哥回來,你也該長大了吧。。。。。。”
蕭紹縱有千言萬語,只是現在都還不是說的時候,於是所有的情緒也不過化為了這樣一句嘆息。
巨船離岸,緩緩向江心駛去,而這一次,蕭紹的幕僚團隊裡,多了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影。
周寶珍重回國公府,柳氏怕女兒因王府眾人離開而傷心,同時也怕自己再像上次那樣一不小心忽略女兒,因此恨不得整日將她帶在自己身邊。
也幸好,有兩個小傢伙在,周寶珍每日在母親房裡逗逗弟弟妹妹倒也不覺得悶。
如今,府里正忙著五月里三姑娘的婚事,柳氏已於上月接回了管家之權,二夫人雖有些不情願,可道理本該如此,再加上是三姑娘婚事在即,也就只得放手了。
二姑娘在二月里的時候已經出嫁了,那時周寶珍還特地回府給二堂姐添妝。有著宜陽長公主的面子,再加上三夫人一心怕女兒被人看輕了,因此二姑娘的婚事辦的很是風光。
然而,最讓人意外的還是安家送來的聘禮,各色金石玉器、古玩擺件、綾羅綢緞、珍稀藥材堆在三房的院子裡,簡直耀花人眼。
明眼人給算了算,零零總總不下兩萬兩銀子,那幾天裡三夫人簡直是走路帶風,連見了最近極為不對付的二夫人,也難得的給了個笑臉。
三夫人私下裡同女兒感嘆:“蘭姐兒,要說起來還是你想得明白,沒想到安易他一個窮小子出生,幾年間居然能攢下如此家底,如今你嫁過去上無公婆掣肘,下無妯娌小姑子磨牙,進門就當家,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二姑娘聽得微微一笑,這個安易還真是個聰明人,兩萬兩銀子的聘禮,這誠意可著實不小呢。
相比起二姑娘讓人艷羨的聘禮,作為百年公門平國公府送給三姑娘的聘禮,就顯得乏善可乘了,滿打滿算不過三千兩銀子。按常理倒也能說得過去,可是比起安家的真金白銀雖說看著俗氣,平國公府送來的花瓶,擺件,古玩字畫也就是個虛熱鬧了。再加上那些過時的綢緞衣料,氣的二夫人幾乎不曾跑到國公府大吵一架。
幸好,後來公主府送來幾抬聘禮,其中有皇帝御賜如意和皇后賞的一尊送子觀音,二房這才好歹算是保住了幾分顏面。
後來外頭隱約有傳言,說原先平國公夫人準備的聘禮雖說不如安家,可好歹也過的去,只是不知為何送到這邊府里的卻是那些東西。聽說平國公夫人為此還大病了一場,家裡的管家之權便直接到了那位得寵的姨娘手裡。
不同與去年的春風得意,二夫人自從過年後似乎就諸事不順。先是大房嫂子又生了一對龍鳳胎,緊跟著五弟妹也得了一個兒子,如此國公府五房人口,就剩下她們二房沒兒子了。
再加上平國公府送來的聘禮不盡如人意,連帶著二夫人對三姑娘婚事的熱情也消退不少,倒是沒兒子的危機感重又回到了二夫人的心頭。
四月里,兩個雙胞胎小傢伙也有四個月了,只是奇怪的是,這一會兩個孩子長得並不如何相像。不過聽母親說即便是雙胞胎也有那長得不一樣的,周寶珍也就釋然了。
姐姐周寶絡是個活潑好動的,每日裡咧著嘴,露著小肉牙,見誰都是樂呵呵的,真是說不出的喜慶可愛。她的精力也旺盛,除了吃奶睡覺,就沒有閒著的時候,且性子也透著霸道,看中的東西都要攬到自己面前才好。
弟弟周延輝比起姐姐就要安靜許多,一張小臉粉妝玉琢,眸子裡透著沉靜內秀,就連祖母朱夫人見了也感嘆一句,這孩子以後怕是個心裡明白的。
周寶珍每日最大的樂趣便是帶了他們玩耍,這個天氣晴好,花園裡的花兒都開了,柳氏忙著處里家事,都寶珍便想著帶兩個孩子去園子裡走走。
兩個孩子都各有辱母和伺候的人,周寶珍看她們行動做派皆不像普通人家的下人,一問才知道這些人都是皇后娘娘賞的。周寶珍心下感嘆,這皇后娘娘對他們一家可真是不一般啊。
柳氏這裡看著人伺候著幾個孩子出了門,口裡囑咐了又囑咐讓人看好九姑娘,可千萬不許磕碰了或別的什麼。周寶珍總是疑心,母親好像格外疼九妹些,不過想想女孩子自是比男孩子要嬌貴些,這麼想著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糙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周寶珍帶了兩個孩子在攤子上玩耍,兩個小傢伙對坐了,靠在各自的辱母身上,周寶珍拿了只撥浪鼓逗他們,絡姐兒抓了幾次抓不到,明顯小脾氣就上來了,皺著眉瞪著姐姐,嘴裡咿咿呀呀的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輝哥兒則不同,只見他靜靜的盯了周寶珍手裡的撥浪鼓,並不急著動手,待到她放鬆警惕時,便猛的一出手,那鼓就被他抓到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