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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晚鼻子一酸, 她趕緊捏住,回頭跟葉卿說:“他不記得我了。”
葉卿說:“他誰都不記得了。”
吳岩得了阿茲海默,早幾年還斷斷續續的, 最近這段時間開始,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他認真地問程晚:“小姑娘, 你家在哪裡呀。”
程晚捏著鼻子哭。
吳岩好奇地看著她, 彎下腰,小聲地對她說:“你不要哭呀小丫頭, 受什麼委屈了?”
在程晚沉默寡言的這段時間裡, 他注意到葉卿, 走到他身邊, “小伙子,幾歲啦?”
“24。”
“那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
他背著手,把打掃完的笤帚放回門後,“吃飯了嗎你們?”
“沒有。”葉卿說。
“那留下來吃飯,”吳岩看了看時間,“我兒媳婦馬上回來了。”
程晚見到吳岩口中的兒媳婦,是個很面善的姐姐,年紀大概三十多,單眼皮,細長的眼眶中會散發柔和的光芒。
她剪了齊肩短髮,發尾雜亂無章地散在肩膀上。
進屋之後。她麻利地收拾了一下買來的菜,洗了個手,迅速擦乾。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們去給吳渭渠掃墓的時候,程晚見過這個姐姐。
她洗完手回來,見到葉卿,又看看程晚,驚訝地問他,“女朋友啊?”
葉卿答:“同事。”
“坐坐啊,我去做飯。”
姐姐拿了桌上的一個圍兜圍上,走進了廚房。
吳岩自己拿了一個小凳子放在外面,坐著曬太陽。他習慣性地去拿桌上的酒瓶,發現沒有摸到,就搓了搓手。
葉卿和程晚在旁邊站著,聽見廚房裡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
程晚問:“他兒媳婦是誰啊?”
葉卿說:“周幼柔。”
很遙遠的一個名字了,這樣說出來輕描淡寫。
周幼柔,吳渭渠,這兩個名字連在一起,卻有一種沉重的宿命感。
吳岩病了之後,周幼柔就每天都會來給他做飯。她單身至今無兒無女,在一所小學教書。有空了會來陪陪吳岩。
吳岩曬著太陽,看了看葉卿,又問:“小伙子幾歲啦?”
“24。”
彼時一輛路虎開至院前,車上下來的男人有幾分氣派。
葉聞言抖抖領子,下車,把車門鎖上了。
他尚未進院,後面車裡有人咣咣拍窗:“葉聞言你有病啊把我關在裡面!!”
葉聞言扶著牆笑得樂不可支,車裡的女生瘋狂地罵他。
葉聞言給他老婆開了門。
楚慎楊一下車就追著他打。
“臥槽臥槽你別,拽我衣服,我衣服可貴了,會壞!誒誒!”
程晚看著他們打鬧,心裡的陰鬱情緒就散掉了一些,她不自覺地咧開嘴巴笑了。
楚慎楊把車上的孩子抱下來,經過葉卿的時候,她捏著小寶寶的手,“喊小叔。”
小男孩扎著沖天辮,啃著指頭,奶聲奶氣地衝著葉卿喊了一聲,“小叔~”
“嬸嬸。”楚慎楊又指了一下程晚。
程晚和葉卿的表情同時很僵。
沒有人來得及解釋,寶寶已經喊完了嬸嬸。
程晚和葉卿對視一眼,倆人啥也沒說。
周幼柔在屋裡做飯,楚慎楊進去幫襯,葉聞言在井邊打水時,喊葉卿過去,“過來幫我挪一下這個磚。”
葉卿幫葉聞言把井蓋抬開了。
聞言夾著一根煙在抽,風生水起間,他眯眼問:“苗苗沒跟你一起回來?”
葉卿沒說話。
“咋了吵架啦?”
葉卿仍然沒說話。
“真的假的啊?你又惹她了?”
葉卿失笑,“是。”
“葉卿我發現你這人絲毫沒有求生欲啊。”葉聞言幸災樂禍,他撣了撣菸灰,“多大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俯身去接水,撈上來滿滿一桶,“平時多讓讓她。”
他只這麼說了幾個字,拎著大桶水離開了。
葉聞言時不時會來看看吳岩,吳岩當過兵,福利還是挺好的,不缺什麼東西用,他就平時給他打掃打掃衛生,清理家裡的東西。
整理一堆舊衣服,他統統扔在院子裡,最後理出來的一摞東西,是小孩子用的,書包,衣服,鞋,看得出來都挺新的,不過都沒有用過。
“你說這阿茲海默哪有病成這樣的,非要說自己還有個小兒子,準備去上學了,這不幻想症嗎。”
葉聞言指著地上的東西說:“我來好幾次,他就是不讓我扔。我說叔誒,您記錯了,這都葉卿小時候用的,您兒子十幾年前就沒了。”
“他不信。”
葉聞言無奈地笑笑。
這些東西,不是葉卿用的。是吳岩給小月牙準備的。
在她離開之前,吳岩早就給她買好了這些文具和用品,準備送她去上學。
葉卿和程晚站在旁邊都是一陣沉默,一直到裡面的女人喊他們進去吃飯。
葉卿一隻手捂住程晚的眼睛,在她臉上抹了一把。
他低聲說,“高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