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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楊揪著他耳朵的手一松,葉聞言超生。
她甩了甩胳膊,慵懶地一揮,擰上他另一隻耳朵,“疼得均勻點。”
幾個人在笑鬧之際,兩個渾小子打進了廚房。葉聞言一個人都管不住,楚慎楊把她兒子拎起來罵了兩句,葉四才漸漸收聲。
剩下來那一個小的顯得無措,他戰戰兢兢地看著葉聞言手裡的西紅柿,拉了一下擋住灶台的嚴禾,怯怯地說:“阿姨,我也想吃西紅柿。”
嚴禾平靜地看著他,眼中有難得一見的溫柔,轉而變得濕潤,酸楚,最後釋然地一笑。
她抓了一個西紅柿,問男孩:“我是第一次見你吧?”
“嗯?”男孩愣了一下,乖巧地點點頭,“嗯。”
“那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嚴禾把西紅柿藏著,“你說你叫什麼我就給你。”
“我叫周許揚。”他說。
她輕輕一笑,把西紅柿放在他頭上,“知道了,給你個最大的。”
“謝謝阿姨。”周許揚高興地笑了起來。
——
葉聞祺接的客人是他們葉家的客人,據說是一個姓寧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丈夫是他們爺爺最小的弟弟,也就是葉卿的三爺爺。
當年三爺爺成年之後就跟爺爺分了家,被派請去首都搞建設。後來也聽說一直過得挺不錯的。
長輩們疏遠之後,晚輩們基本就斷絕了來往。葉卿對於這個三爺爺的名頭,也只是偶爾聽聞父親提起。
聽說前年三爺爺過世,兩人子孫不興,只生了生了一兒一女。
兒子移民去了澳洲,找了外國女朋友,卻一直沒結婚。
女兒嫁了個飛行員,本來挺高興的事兒,沒想到結婚沒幾年飛行員出了意外走了,留下一個白血病的兒子。
老人的晚年過得並不順心,她牽掛著這邊的親人,想來看看寧城的子孫。
這次寧老太太回鄉,葉聞祺還特地搞了點排場去接。他在機關工作,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有點當官的氣派。
按照村裡的習俗,吳岩的遺體得在家裡擱置一天,明天送去殯儀館。
這天回到家屬院裡,聞祺在了。
彼時天色已晚,大家在大哥家裡喝了點茶水。
葉聞祺氣勢洶洶地撞進來,摘了只杯子就倒水喝:“媽呀渴死我了。”
三哥給他拍拍背:“怎麼了喘成這樣?”
“給老太太扛行李了。”葉聞祺捶捶腰,“我給她擱樓下隋奶奶那屋住一宿沒事兒吧。倆老太太還能說說話。”
眾人默了陣。
葉聞言瓜子都不嗑了,問他:“為什麼不帶過來?”
“啊?”葉聞祺一愣,“那我現在去叫她過來?”
葉聞言站起來,把他的外套一牽,“走吧,去瞧瞧咱們三奶奶。”
因為嚴禾中午沒怎麼吃飽,葉卿陪她去了趟超市買零嘴。他們回來時,看到隋奶奶菜園子門口站了幾個大老爺們兒。
領頭的聞言手一抬,“——隋奶奶,我,老四啊。”
那裡頭的老人聞聲過來開門,幾個人簇擁著進去了,嚴禾和葉卿也跟著進去了。
葉卿沒想到這位寧老太太年紀大成這樣,頭髮挑不出一根黑色的。不過好在看起來老人氣色還不錯。她穿一件紅色的長衫,雙手合著放在膝蓋上。
是位年長卻優雅的老人,溫吞地朝他們幾個笑著。
葉卿的三爺爺是個文人,他找的妻子一定是有涵養且有風骨的。
人太多了,後面倆人擠不進去,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嚴禾拉著葉卿在外面吃了會兒怪味花生。
屋裡探出一個腦袋,是葉聞祺,“過來喊人。”
嚴禾過去時,葉聞言很有氣勢地拍了拍她的背,“這是外孫女。”又小聲跟嚴禾說,“喊外婆。”
嚴禾便喊了聲“外婆”。
“葉卿。”葉聞言挺高興地把他拉過去,“這是奶奶。”
“奶奶。”
葉卿不輕不重地喊了這麼一聲。
寧老太太卻漸漸地低下了眉眼。
自此,隔代們都站齊了。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出色。
她手裡捏著一隻絹子,拭了拭眼眶的淚水,反而有更多止不住的熱淚涌了出來。
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在這幾個素未謀面的孫子面前淚如雨下。
等男人們走了一些,聞祺留下,老太太想找他商量把墳墓從首都牽回來的事兒。
遷墳動土本就是麻煩事兒,更何況是隔著千山萬水。可老人鐵定了要回來。
不然怎麼說,落葉也得歸根。
這樣的一生,雖然稱不上傳奇,也足以讓人唏噓了。
葉卿突然覺得,自己短短這幾年青春里的喜怒哀樂顯得有多麼狹隘。
——
葉卿回到家裡時,程晚坐在窗台上,看著眼前一束鮮紅的玫瑰。
他走進房間,她也沒有看他。
“洗過澡了?”
“嗯。”程晚懨懨地答。
她今天沒有回北城,也沒有去參加葬禮,在家裡坐了一天。她不是因為不想以葉卿女友的身份出現,只是程晚不願意看到岩叔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