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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最近總是不待在家裡。”媽媽很生氣,眉毛皺得緊緊的,“岩叔領養就讓岩叔領養,你不許跟外面的野孩子玩,你知道他們身上多少細菌嗎?萬一感染了怎麼辦?你病還想不想好了?”
葉卿聽煩了這些話:“你不用總是這樣說,生病不是因為——”
“不是因為別人?是因為自己?”石清懸說著說著聲音就顫抖了起來。
葉卿及時止住了。
媽媽坐在桌邊,撐著太陽穴落淚:“是,是你體質不好,所以你活該生病,是你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我沒照顧好你。”
“可是我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當初是看著你哥哥躺在醫院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個好好的人就那麼沒了,你說我難不難過?”
“我也不想為難你,可是一想到你哥,我再怎麼不忍心也得狠下心來。要是媽媽再不看好了你,萬一你哪天也……我怎麼活?”
這是媽媽很難得地在葉卿面前提起他早逝的哥哥,聽得葉卿心裡一軟。
一次心軟,讓他無辜地面對了懲罰。
石清懸說,“明天星期六不上課吧?你別出門了。”
葉卿沒有接話。
被媽媽的親情牌困牢的他,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已經很多年,沒有被父母反鎖在家。
雖然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沒有一次是因為犯了錯誤而被拘束。
葉卿沒有說話,沒有發脾氣,漠然地接受了這樣的懲罰。
江措離開以後,爸爸回來了。
葉卿沒有再走出房間。
他坐在被修繕的防盜窗邊,看著外面的柿子樹。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
葉卿沒有多想姑姑家的事情,他對親戚之間的感情一向淡漠。
雖然大家庭的熱鬧讓他的生活多了不少滋味,可是大人之間的恩怨也常常讓人頭疼。
站在一個孩子的立場上,他不願意多問。
但是獨自在家的這兩天,嚴禾很難得沒有來找他,這讓他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媽媽星期天下午回來之後,就允許葉卿出門了。
他沒有必須要去的地方,邁著雙腿在外面走一走。
去吳岩家的路上一路都挺安靜。
到了家門口,發現今天這裡安靜得很反常。
“岩叔。”他敲門。
吳岩走出來,焦慮地抓抓頭髮。
“怎麼了?”
“小月牙不見了,你說他會去哪了?”
“不見了?”葉卿眉頭蹙起。
“我昨天一早起來他就沒了,我以為他只是出去玩了,結果昨天晚上他沒回來,我出去找了一圈,今天一直等到現在都沒回來。”
等到現在,太陽都快下山了。
葉卿說,“我跟你一起找。”
“嗯。”
這一找,兩個人折騰到將近晚上都沒有見到小月牙的蹤影。
他們能找的地方,無非是這十幾棟家屬樓內樓外,遠一點,幾條街都尋了一遍。
杳無音信。
吳岩說,他沒有任何一句交代,就這樣走了。
葉卿坐在河岸想。
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會不會掉到河裡去了?
小月牙這樣的情況他們報案都沒法報。
他有什麼立場為他著急呢?
這天,他們找遍了所有該找的地方。
一籌莫展之際,葉卿想到了江措。
抱著最後一絲陰暗的希望,他走到了江措家的樓後面。
第十四章
江措住一樓,有露天陽台。
綠色的門,紅色的窗框。
江措的媽媽將剛剛洗過的床單在線繩上攤開。
江措光著腳丫在洗被子的大盆里踩呀踩。
葉卿與她隔了十米的路,他停下了腳步。
這天傍晚,光線很好。
女孩被籠罩進溫馨的陽光,她踩累了,就用手背擦一擦額頭的汗。
葉卿平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
他記起那件事。
冬天,因為她手上長凍瘡,還被撓破了。沒有男生願意牽她。
其實本來不是大事,不過江措性格太內向,她無法用嬉笑的語言去回應那些男生。
所以她寧願默默地承受一個人的孤單。
葉卿牽著她走的時候,江措抓著他的力氣很大很大。
她好像總是在害怕什麼。
葉卿放下了那一絲陰暗的希望,最終沒有去找江措。
他從前沒有恨過誰,以後也不會。
他只是希望,身邊所有自卑的女孩都能變得快樂起來,再也不要患得患失。
——
葉卿找了小月牙一個星期。
沒有本事把寧城翻遍,但也儘可能地跑足了地方。
那個小孩陪伴了他一整個冬天,然後下落不明,無影無蹤。
葉卿想不通他為什麼一個口信都不留就貿然離開。
可是仔細想想,那些被安排進他的生命的人,多多少少都貢獻了一點陪伴。
繼而,葉卿漸漸相信了緣分這回事。
討巧的緣分,成了他少年初長成的歲月里一道照亮前路的光。
明白了這一點,也不再強求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