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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說:“是蝴蝶救了你。”
他過去幫忙整理好了她的床鋪,跟她說:“今天渭渠哥哥生日,去給他掃墓吧。”
嚴禾把披散的頭髮扎在腦後,“東兒,我的東兒呢!”
她抱住一個枕頭,“東兒乖,東兒不哭,額娘抱抱。”
葉卿把她拎出了家門。
吳岩開了輛商務車,停在他的小院子門口。
嚴禾率先坐上去,小月牙跟著她,葉卿上車之後,小月牙就被擠在了中間。
幾個人聽見外面有幾個兵哥哥在喊話,“嚴禾嚴禾!曹洋說他喜歡你!要你做他女朋友!”
“你別瞎說,你別瞎說!”叫曹洋的男生追著那幾個人打。
這時候竄出來一個長官,用帽子抽他們的肩膀,“首長外孫女都敢調戲,膽肥得沒邊了!!”
嬉鬧完了,外面總算安靜了下來。
吳岩臉上帶著看熱鬧的笑發動了車。
嚴禾若無其事,拿出她的零食開始吃。
車子開出大院之後,往墓地的方向行駛。
嚴禾想動動屁股,發現有些不受控制。
她眉毛擠成一堆,看著小月牙,“姐妹,你壓到我的裙子了。”
“嗷。”小月牙挪開了,“對不起。”
漂亮姐姐跟她說話了,小月牙好開心呀。她一直笑嘻嘻地盯著人家。
一路上,嚴禾在放空,嘴裡還嚼著什麼東西,脆生生的。
她嚼得很快,左邊牙齒動幾下右邊牙齒動幾下。吃得挺過癮的樣子。
葉卿終於忍不住問,“你在吃什麼?”
“仙丹。”她說。
葉卿把小月牙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離她遠一點。
嚴禾眼裡的刀子剜在他臉上。
小月牙還在想起床時發生的那件事,她疑惑地問葉卿:“你每天早上那個的時候會不會疼?”
早上?那個?疼???
嚴禾看著葉卿,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葉卿捂著小月牙的嘴,“不疼不疼,不要再說了。”
“唔。”
三分鐘的沉默之後。
嚴禾在嘴裡放了一顆怪味花生,嘎嘣嘎嘣地嚼起來。
墓地很冷清,有許多紙錢的灰燼和枯萎的花束。吳岩把花從後備箱拿出來,一人給發了一支。
三個小朋友跟著他去找渭渠的碑。
尋到那一處地,走在最前面的吳岩忽而腳步停下了。
跟在他後面的小月牙撞在他背上,她無辜地揉了揉鼻樑。
葉卿看到了吳渭渠墓前的女人。
是個二十四五歲大小的姐姐。
她頭髮剪短了,散在肩膀上,沒有化妝,臉色憔悴,瘦得像根竹竿。
吳岩臉色一沉:“你怎麼又來了?”
“我來看看他。”周幼柔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剛剛哭過。
吳岩把帶來的酒盅和杯子放在地上。
周幼柔蹭了蹭鼻子,退了一步。
“他走了三年了。”吳岩說。
“嗯。”
小月牙看著照片,就是岩叔家的客廳里掛的那張照片。
那照片裡的人,是他的兒子吳渭渠。
她覺得這個哥哥好年輕,看起來好開朗。眼睛裡還充滿了笑意,可是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葉卿看著不斷後退的周幼柔,在她險些退到坑裡之前,他用手託了一把。
周幼柔錯愕地看了他一眼,葉卿平淡地喚她“姐姐”。
小時候葉卿和吳渭渠關係最好,他經常去吳岩家裡找哥哥玩。
哥哥會帶他看動畫片,或者在家裡玩遊戲機。
可是有的時候周幼柔會到家裡來,那樣他們就不能一起玩了,吳渭渠會讓葉卿一個人看電視,然後陪那個靦腆的女孩子出去散步。
葉卿一個人看著電視機,其實是在發呆。
下過大雨的傍晚,他歪著腦袋,看到在外面親吻的哥哥和姐姐,不受控制地看了半分鐘之後,他撥正自己的小腦袋,對著電視機。
他只記得這些了。
家國情懷,英雄氣短,後來的生離死別,肝腸寸斷,都比不過雨過天晴時的那一段獨處的時光。
那段時光,是最刻骨而綿長的。
那時的吳渭渠,沒有偉大的保家衛國的熱忱之心。他小心翼翼地牽著心上人,只不過是一個乾淨溫暖的少年。
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墓碑上的這張照片是周幼柔陪吳渭渠拍的。
那天她站在旁邊看著他拍,他就笑。
她嗔怪:“你樂什麼勁啊,別總笑,拍證件照不帶這樣的。”
吳渭渠壓下了嘴角,卻掩不去眼中的笑意。他看的是鏡頭,心裡想的是她。
吳岩祭拜完了離開時,幾個孩子都在。
周幼柔站在一邊始終沒有離開。
吳岩經過她時,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以後別來了。人沒了就是沒了,日子還是要過。”
周幼柔眉心擠在一起,“你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嗎?”
“怎麼不是?”吳岩陡然提高了嗓音,“我也有我的新生活。”
“叔叔的新生活就是每天睡在他的房間裡失眠,抱著他的遺像說話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