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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喚,“阿措。”
“嗯……”
“小心。”
葉卿只是禮貌地提醒,被拉住的江措卻紅了臉。
她侷促地低下通紅的臉,“對不起。”
“不用道歉,你走錯了。”
女孩也沒有細看是不是走錯了,只覺得無比尷尬想要逃脫,她抬頭時,倏然看到葉卿懷裡的人兒。
一瞬間的對視讓小月牙恐慌地把腦袋埋進了葉卿的大衣。
葉卿對江措輕輕“噓”了一聲。
江措點點頭,轉身跑遠了。
小月牙再次抬頭,身邊的位置已經坐下了個大男孩。
周訪先酷酷地坐著,盯著前面尚還一片空白的大屏幕。跟葉卿說話,“怎麼沒有陪你的阿措?”
葉卿說:“你被我媽附身了?”
周訪先用指尖點了點自己大腿,“當我沒說,給你兒子擦擦哈喇子吧。”
葉卿用紙巾幫小月牙擦掉嘴邊的口水,他緩緩抬頭,看著江措離開的背影。
江措比葉卿小一歲,她父親是當兵的,早幾年才搬到院裡來。
小姑娘是南方人,山山水水的,把女孩兒養的可涓秀。
這塊地頭本身也沒什么女娃娃,葉卿媽媽一見江措那水靈靈的模樣就喜歡的不得了,又怕她被其他混小子搶了去,就跟江措母親一拍即合,許了個親家。
中年婦女的玩笑是相當讓人犯愁的。
江措對葉卿那個羞答答的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有幾分心思。
被花邊流言壓累的卻是葉卿。
他的寵辱不驚就是用來對付這些生搬硬套的感情。
葉卿揉了揉眉心。
小月牙已經把腦袋伸出來跟周訪先打好關係,“你的名字有一點複雜,那我叫你周周吧。”
周訪先翹著腿坐,不太想搭理她。
“周周?啾啾?我像不像一隻鳥在說話?”
周訪先換了一邊翹腿,仍然不想搭理。
“哈哈,有點尷尬。”小月牙用手指頭摳摳太陽穴。
過了會兒,她碰了碰周訪先的手,“啾啾你的手很大。”
周訪先冷漠開口,“我跟你很熟嗎?”
小月牙想了想,好像不是很熟,她說,“你也可以叫我月月,這樣的話,我們就會變熟了。”
周訪先捂住了一邊耳朵。
等光暗了下來,後面放映室里投出閃亮亮的光圈。
葉卿把小月牙抱到腿上。
她還在鬱悶為什麼啾啾那麼不喜歡跟她說話。
片頭已經開始播放,小月牙放下這些思考,聚精會神地看電影。
光影變換之間,葉卿看著她輪廓分明的側臉,輕輕揉了揉她的臉。
跟個包子似的。
——
看完電影結束,已經傍晚。
寧城的冬天白晝很短,五點鐘左右太陽就落了山。
一片深藍色的天空底下,葉卿拉著小月牙慢慢走。
家屬院後面有一片湖泊。
冬天湖面結了冰,兩個兵哥哥在冰面上做伏地挺身。
葉卿說,部隊裡放七天假,不給回家,那兩個男孩子已經兩年沒回過老家了。
不回家,就逼自己來訓練。這樣就沒有那麼多時間難過了。
其中一個大哥哥葉卿有一點印象,以前他在門口執勤的時候,因為葉卿沒有帶證件,就死活不讓進。
許多類似的事情發生,導致葉卿有很多時候覺得這些人固執得不可理喻,但好在他沒有脾氣,也對這天底下的軍人都會保留一份尊重。
逢年過節,誰不想家。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眼見那一顆一顆豆大的眼淚落在冰涼涼的湖面上時,再有什麼恩怨他都無從苛責了。
小月牙不知道想家是什麼滋味,因為她從來沒有過一個真正意義的家。
吳岩的院子裡冷冷清清,常年沒有人來拜訪。
只有最近小月牙寄居這一陣子,葉卿時常過來探望。
小月牙每每看著掛在客廳里的黑白照,很納悶這個男孩子究竟是誰。
“你聽過這個嗎?”
坐在門口,小板凳對著大板凳。
葉卿用手裡陳舊的口琴碰了碰她的手臂。
小月牙揉著被他敲的地方,搖了搖頭。
他聲音漸漸沉悶下去,“這是我最喜歡的哥哥留下的。”
小月牙站起來,扶著葉卿的膝蓋,小聲說,“是岩叔家的哥哥。”
葉卿沒有答話,用方絹擦拭著積了灰的口琴。
吳岩早年喪妻,一個人把兒子撫養大了。
他兒子吳渭渠學習不好,初中畢業就不上了,一心想找個修理工的活兒。
吳岩看他總是不學無術的樣子,就逼他去當了兵,到西北戍邊。
某一年冬天,吳渭渠在邊疆守夜時突然病重,沒救回來,就走了。
葉卿記得他們父子倆在一起時總是起爭執,吳渭渠發脾氣的聲音很大,隔著院牆他們都能聽見。
有一次兩個人都喝了酒,勁頭上來,爭吵的聲音蓋過外面轟鳴的車聲。
吳渭渠說,“大家都是自己爹媽生的普通孩子,為什麼我要為人民服務。當兵有什麼好處,我不想當兵,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