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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晴踹開寢室門:“你們小點聲兒行不?”
祁華不太容易和周圍人隨便混在一起,老郭唱歌的時候他臉色都黑了,背過身沉默著往自己的柜子里放東西,就聽見門一響,扭過頭,見到了那張自己不想看見的臉。
看見祁華還真歸自己管,薛晴心裡有些竊喜。
薛晴走過去,歪靠在櫃門邊上,問祁華:“衣服合適嗎?”
祁華沒去看他:“沒試。”
薛晴站直了身體,打量了祁華好一陣,嘴角抬了抬:“吃完晚飯後來活動室,有點兒小事。”
祁華手一停,轉過頭眯著眼睛看著他。薛晴發現,站近了,這傢伙長得還真是不錯,和自己差不多高,更不像個煙杆兒了,說他是管教估計沒人不信。薛晴留下一句“多吃點,有力氣”,轉身離開了。
有了先前同事的那番話,祁華心裡是有底了,關衣櫃門時,關得特別響,把正唱到高潮的老郭嚇得戛然而止。
祁華回頭望了望安靜的一屋眾人,淡淡道:“祁華,東城的,受你們照顧,多謝,希望各位早日從這裡出去。”
晚飯過後,祁華被陳小川帶去了活動室,陳小川剛剛推開活動室的大門,一個人就被兩個人架著,踉踉蹌蹌地從裡面出來了,一邊的臉腫成了一個饅頭,手腳直哆嗦。祁華轉過身緊盯著他,陳小川在一旁道:“別管他,自己摔了。”
摔能摔得這麼均勻?祁華才不信。祁華冷靜道:“薛管教找我們來,什麼事?”
陳小川:“小事。”
小事?這能是小事?
陳小川把祁華帶到了活動室的一間屋前,屋子的大門緊閉,就在牆上開了個窗戶,窗簾拉得死死的。祁華心想,再加上單面玻璃牆,就和禁毒局裡的審訊室差不多了。陳小川打開門,裡面放了一張不鏽鋼的桌子,兩個椅子。
祁華慢慢地走進去,一雙搭在桌子上的腿首先印入眼帘,厚底的皮靴和黑色的褲子,把一雙腿裹得迷人。薛晴睜開眼,看祁華來了,嘴角霎時揚了起來,把腳拿了下來,咳了一聲,指了指對面:“坐。”
祁華坐了下來,雙手被陳副管拉著,反剪在了背後,“咔嚓”一聲,被手銬銬上了。
陳小川幹完這些就出去了,留下祁華和薛晴二人。祁華感覺得到,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是熱的,上一個鼻青臉腫的人,恐怕十分鐘之前也像自己這樣坐著。祁華靠著椅背,他倒是想要看看,今天薛晴到底要幹些什麼了。
祁華問:“薛管教,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動了動自己被銬住的手。
薛晴笑笑:“別想多,程序而已。”
祁華沉沉的不說話。
薛晴繼續道:“實話和你說吧,兩年前我被人襲擊過,他拿花盆砸我腦袋,我腦震盪了。所以,你這樣我比較有安全感。”
薛晴說的是實話,當是有個人犯了毒癮,整個人失去了理智,直接撂一盆蘆薈在薛晴腦門――幸好前一天他們把仙人掌給搬走了。
薛晴的話倒是引起了祁華的注意,所里是會偶爾發生這些事,但把一個管教打成腦震盪,這算嚴重吧?怎麼沒聽所里告過?
薛晴站起來,拖著自己的椅子坐在了祁華面前,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個塑料小袋子,攤在了桌子上。每個小袋子裡都裝著白色的粉末,白色的小塊狀物或者晶亮的小固體,祁華低頭一看,身為緝毒警察,看見這些東西,他差一點就把椅子掀翻了――
毒!
管教身上竟然有毒!
祁華拳頭緊握,盯著薛晴的眼裡似要冒出火光,拳頭握得發了白,難道,青山真是保護傘?!
看見祁華突變的臉色,薛晴心裡鄙夷萬分,每次都是這樣,這些癮君子一看見毒,就兩眼冒綠光,本來以為這個祁華會特別一點,想不到還是一副德性。
薛晴手裡拿著祁華的檔案,道:“你抽的……四妹?”
祁華看著薛晴把其他四種都收了起來,把裝著白色塊狀物的袋子提起來,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笑著問:“幾天沒抽了?想要嗎?”
祁華就想不明白了,管教怎麼能把毒品公然拿出來給戒毒人員看呢?青山,真是個保護傘?
面對薛晴明晃晃的笑容,祁華心裡怒火騰升,可他偏偏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憋下心裡的反感,為了測試薛晴的反應,他便順著他的話道:“想。”
祁華沒想到,這句話,讓他招來了一個鞋底。
除了警察局武警部隊的那些警察,祁華還沒見過有誰出腿這麼快這麼有力的。薛晴一個腿鞭掃在祁華的臉上,穿著厚底皮靴的鞋底直接磕在祁華下巴上。
祁華只聽到一陣破風聲,自己下巴“咔”的一聲悶響,劇痛和血腥味一齊爆發出來。祁華的椅子一陣劇烈搖晃,差一點就摔到了地上去。祁華喘著氣,咳嗽著趴在一邊的扶手上,鼻子裡和嘴角的血滴滴答答滴在了地板上。
薛晴望著他,坐下來笑道:“你牛啊,這麼多人,你是第一個沒摔下去的。”
祁華疼得難以說話,心裡更是怒火中燒。他抬起上半身,嘴角疼得直抽搐。他咽下喉嚨里的血腥味,背後的雙手緊握成了拳頭,眼裡滿是騰升的火光。
薛晴伸手撩起祁華的下巴,低頭笑望著一臉憤怒的祁華,在他耳邊說道:“想這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說。”
薛晴捏了捏胸前的工作人員證,笑容里有幾分諷刺:“看見沒?掛了這個,在所里,進了我的門,我什麼都能做,你要是敢犯錯,打你罵你你都得挺著,就是操你你也得主動把屁股撅起來。看清楚了,我平時才懶得戴。”
祁華的嘴角一陣一陣地刺痛,薛晴剛才那一腳毫不留情,自己滿嘴都是腥味。
薛晴彎下腰,眼睛彎彎的:“還敢動這念頭不?”
祁華深吸了一口氣,想到自己日後還要與這個傢伙慢慢地周旋,搖了搖頭。
薛晴滿意地笑了笑,站起來解開了祁華背後的手,笑道:“晚飯好吃不?青山是這一片伙食最好的戒毒所了。”
祁華冷冷地盯著他,不想搭理。祁華的反應在薛晴的意料之中,他一點也不覺尷尬,反而打開門走了出去,邊走邊說:“以後有啥事兒儘管找我,聊天談人生都歡迎。一會兒我找個護士給你看看,你的臉估計得腫幾天。”
祁華完全不想理他,薛晴這種先鞭子後糖的類型,恐怕還得叫在禁毒局呆了這麼多年的祁華一聲爺爺。
祁華被帶走的時候回頭一看,見薛晴把那些裝著粉的小袋子都裝進了一個手提鐵箱裡。
陳小川把祁華帶回了他的寢室,一路上笑容一直很意味不明。末了他還拍了拍祁華的肩膀:“身體行啊,小子,前幾個我都覺著我像是個太監――攙扶娘娘回宮呢!”
祁華一進來,就被寢室里的人團團圍住,室長郭浩東迎上來,咧開一口黃牙:“喲,新來的,看這臉腫的,被咱薛管教踢了吧?”話音一落,屋子裡響起一陣鬨笑聲。
雖然不是很想搭理人,但祁華還是想了解一下所里的情況,順口問道:“你們都被他打過?”
郭浩東:“那當然了,咱薛教頭的腿腳功夫可是一流的。”不知是不是祁華的錯覺,郭浩東的語氣里還有幾分得意,“沒被咱薛教頭踢過,都沒資格讓別人喊一聲哥!”
祁華沉聲道:“他這麼打你們,你們不對他有意見?”
另一個叫皮子的人插嘴道:“剛開始來的時候,怨氣大著呢!你剛來,肯定也恨他。但我跟你說,薛管教是個好教頭,從那以後,他再沒打過我們,頂多動動嘴皮子。我們這些人,都是癮兒重的,不被抽點兒鞭子,不知道厲害,皮癢。你還別說,薛教頭那招真他媽有用,被他打過的,基本上是不敢啦!”
郭浩東點頭道:“這是真話,忍一忍就過去啦。只要你不犯錯,薛管教真把你當成朋友。”
祁華徹頭徹尾沒弄清楚,憑什麼所里的,班子裡的人都這麼尊敬他?祁華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快對薛晴的人品下定論,但,自己的臉還疼著呢。
“你們真的什麼都聽他的?”
“那當然,比聽薛所長的話還聽。”郭浩東道,“別看咱薛管教年輕,那叫一個厲害。把以前我們這亂圈裡的大哥大訓得是服帖得很。”
郭浩東停住了,嘆了口氣:“祁華,你第一次進來,你不知道,咱幾個不是第一次進所了。所有所基本上都這樣兒,那些管教凶得,讓你給他洗腳你就得打水,讓你給他捶背你還得推油。咱薛管教,已經很體貼咱了!”
祁華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他想著回去之後,一定要敦促局裡好好整頓肅清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薛晴說的護士倒是真的來了,穿著個低胸裝,在走廊上走的時候,周圍的寢室全都打開門盯著看。那護士對祁華東摸摸西摸摸,就給了個消腫止疼藥。
當天晚上祁華睡得一點也不安穩,所里的床條件再好,也伸不怎麼開腿,再加上郭浩東晚上還要打呼,皮子還要磨牙,寢室跟個交響樂團似的。
第二天早上,祁華六點半的生物鐘到了,就自己起來了。所里是七點半起床,其他人都還睡得香。只是當祁華站在陽台刷牙的時候,寢室的門被人打開了。
薛晴一進來就望向祁華門邊的床位,看床上是空的,才發現祁華已經起來了,叼著個牙刷站在陽台上看著自己。
薛晴走過去,腳步沒一點動靜,笑道:“起得挺早啊,一會兒新來的開早會,在活動室。”
祁華吐掉嘴裡的泡沫,口氣有些冷淡:“又是昨天那個?”
薛晴勾勾嘴角:“不是,以後你們只要不犯事,我保證連腿也不抬。和你們說說今後要注意什麼,別遲到了。”
薛晴走後,祁華才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個晚上後,自己的臉消腫得也差不多了,但一想起昨天那事,祁華心裡就不舒服。
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祁華出了寢室門,陳副管在外面等著自己,帶著自己去了餐廳,薛晴正和一干昨天新來的坐在一起,談笑風生,而那些個臉腫的,都有些唯唯諾諾,不怎麼敢直視他。
薛晴見祁華來了,招手道:“這兒這兒。”
也許是自己管的人,祁華很榮幸地坐在了薛晴旁邊,雖然前者是壓根兒不想。
薛晴把一疊《青山戒毒管理辦法》拍在了桌上,人手一本,道:“回去好好看看,以後沒做好,就把第四十八頁到五十四頁的懺悔書抄三遍。我接下來和你們講講一些主要的事情。”
祁華隨手翻了翻,《管理辦法》倒還像個樣子,那四八到五四,是不知道哪一個戒毒人員寫下的懺悔書,感人肺腑,發人深省。
薛晴:“周一到周五早上七點半起床,吃了早飯後是早操,然後是三個小時的學習時間。午飯半個小時,午休一個半小時,下午學習一個小時,然後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一三五你們可以去健身房,打打籃球桌球羽毛球啥的;二四你們可以去機房,瀏覽指定網站和電影電視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