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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的人都知道王麻子這人豆大的字不識半個,但說起話來還總是喜歡咬文嚼字。鼻子裡插大蔥就開始裝象了,搞得油膩膩的聽得旁人也是著實難受的緊了。晏潤迅最討厭端著自己,要裝著好像不是凡人,害怕旁人低看了自己一眼。這王麻子長相粗鄙,行為動作之間都是大大咧咧的粗魯,就算是說話文氣也遮不住這身的粗人氣息。
晏潤林避開鹿希甄,拿著玉觀音仔細瞧了瞧,的確不錯,玉體通透,潤澤光滑又是觀音像,大抵鹿希甄是會喜歡的。不過這東西出自王麻子之手,他也不會拿給鹿希甄去髒了她的眼睛。
“王大當家的言重了,我們這些行軍打仗之人,可不會看得什麼玉好什麼珠寶貴重。這些東西大多都是旁人送了過來,轉眼又去充了軍需。眼下局勢不好,王大當家的應該是曉得的。”
易靖卓也坐了下來,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頓時間包廂里站著的坐著的都是各懷心思。晏潤林將手中的玉觀音遞給晏潤迅,才正眼的看著王麻子客套:“百聞不如一見,王大當家的名號,晏某也是早有耳聞的。王大當家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你也是稱霸一方,很了不得的。”
王麻子不慌不忙說:“晏軍長現在不就是在說我王麻子的笑話麼,我王麻子豈能跟晏軍長相比呢?今日前來就是想要跟晏軍長交個朋友,以後我們來往也好互相幫忙才是。”
晏潤林舉杯兀自喝了一杯又道:“王大當家這樣的朋友晏某怕是交不起的。”
“晏軍長這話是什麼意思?”王麻子的神情一變,語氣都不自覺的冷了些。
“王大當家應該知道,這北平城裡如今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的了晏某了,王大當家的和日本人近來很是親近曖昧啊,這如何能讓晏某放下心結跟王大當家的交朋友呢?”
王麻子當是什麼事,原來是跟日本人走的近了,晏潤林心中不爽又拿來說事罷了。王麻子訕訕笑說:“晏軍長也是知道的,我們這些混江湖的不曉得什麼國家大事,只是手底下這麼多兄弟都要吃飯,我這麼做也是為了義氣。再者跟那些日本人不過是打了幾次交道,並沒有達成什麼交易。晏軍長也不必如此的介意掛懷。”
晏潤林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倒是晏潤迅開口說:“聽聞王大當家的在北平城裡又是開了不少家煙土館,既然王大當家一定要我出席,該是知道我晏潤迅是椅子還沒有坐穩的新任海關總長了。”
王麻子不質疑否,聽著晏潤迅又說:“既然王大當家的想與我們結交朋友,那不如給晏潤迅一個面子,將手底下的煙土館子都關了,不要害得國人遭受煙土鴉片的侵蝕。國難當頭,沉迷這些禍害人的東西,糟蹋的了身心又該如何報效國家呢?”
“晏總長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這煙土生意北平城裡可不止我王麻子一人在做,再者這些東西是害人的沒錯,可那些抽大煙的又不是我王麻子逼迫的。賺錢的生意要是被晏總長給斷了,那我山上的兄弟們吃什么喝什麼?這可不是晏總長的面子可以給的了……”
王麻子絲毫沒有招架不住的意思,面對晏潤林和晏潤迅加上易靖卓都是遊刃有餘,果然是傳說中的有兩下子。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第一槍
王麻子的話一出,飯桌上驀地冷了下來,晏潤林不動聲色的摩挲著酒杯,臉色看不出來喜怒。易靖卓一如既往的笑面虎模樣,翹著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的晏潤迅有些茫然,不過這絲茫然也被他掩藏的很好。
這次會面,底氣十足有把握的還是晏潤林這一方,他王麻子受制於人,嘴上討點便宜倒也不夠成大事。這傻子沾沾自喜過了頭,還以為晏潤林等人被他輕而易舉的唬住了,他洋洋得意的舉起酒杯說:“哎呀,晏老弟啊,你就聽哥哥我一句話吧。這世道大家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彼此照應一起發財不是更好?”
才多長時間就一口一個老哥,一口一個老弟了。我晏潤林豈是你這廝可以給做大哥的人物?晏潤林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也舉起酒杯與王麻子對飲。
“老哥說的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多事之秋保得住當下就已是不易了。所以說王老哥你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哈哈哈,老弟這麼說就是認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了,也不妨跟老弟明說了,日後哪裡用得上哥哥我,儘管開口。人手,槍彈還是鈔票,都不在話下!”
王麻子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竟然敢這樣透露家底,晏潤林的眼睛一眯,一旁易靖卓會意,也來幫把手的添油加醋。
“王老哥豪氣干雲,道上沒有不服氣的。怎麼也要喝了老弟這一杯酒才是!”
嘖嘖,王麻子心中飄飄然,自己一個草莽匹夫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被一個軍長一個團長圍著哄著叫老哥的,他現在高興,別說是一杯酒,一壺酒都當喝!
幾位長官在酒桌上運籌帷幄,紀亭書與其他兩位副官卻是神情冷峻,不似王麻子帶來的人臉上堆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嘚瑟模樣。
“大哥,我們……”晏潤迅起身,稍稍前傾身子攔住晏潤林又要倒酒的手,王麻子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
“什麼意思?新上任的海關總長許是看不上我王麻子這個大哥不成?”說到底,鴉片走私都歸他海關管轄,晏潤林和易靖卓手再長也不該伸到政要的大事上來,王麻子此番除了打點好這倆軍爺,更重要的是搞定晏潤迅這毛都沒長齊的愣頭青。
晏潤迅不屑跟王麻子虛與委蛇,懶得跟他廢話,“你做我大哥,怕是不夠格!”
話音未落另一隻手已經將跨在腰間槍套里的白朗寧拔出,砰的一聲,王麻子臉上僵掉的笑意還未褪去就已經直溜溜往後倒去。一同與他進來的手下慌了手腳,還未來得及反擊就已經被其他兩位副官用匕首給斷了喉。
包廂里還未塵埃落定,外頭已經砰砰砰的槍聲不斷,紀亭書握住晏潤迅還在顫抖的手定定的看著他說:“留在這裡,我去外面處理。”
晏潤林的行副官單昱和易靖卓的副官方連清會意,拔槍護在三位長官身邊,晏潤林兩耳不聞窗外激烈的械鬥聲,只慢條斯理起身瞧了眼地上躺著的王麻子,雙眼瞪得如銅牛,該是想像不到看上去溫潤如玉,留洋歸來的學生晏潤迅,也會是一個拔槍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吧。
“不錯啊,看來在大不列顛沒有偷懶。”
晏潤迅嘴角噙著絲冷酷魅惑的笑意,靶場練習跟實施開槍打人,子彈砰的從彈道里發射而出,火熱的槍筒灼燒著他的虎口。後坐力的衝擊晃得手顫抖的停不下來,卻被方才的紀亭書一握給化解的煙消雲散。
在大不列顛的那幾年裡,晏潤迅表面上嘻嘻哈哈,吃喝玩樂十足的富家少爺派頭。連鹿希甄都沒有察覺,這白淨的小學弟,晚上會化身赤焰狂魔的在空無一人的靶場練習上百發子彈!
易靖卓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攬住晏潤迅的肩膀調侃:“剛才那一槍可也是把亭書唬了一唬,他心裡的小少爺也長大了,知道除暴安良,鋤奸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