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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蛋子要說最有的氣勢,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這個什麼少東家,他們又不是認識的,管他是誰,他們也都只聽長官的調遣。在這裡,他們的長官就是宋銓,長官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其他人說什麼都不好使。
“醒了,你們就先出去吧,我和這位少東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宋銓也是架勢十足,毫不畏懼。
廢話,跟在晏潤林身後這麼多年了,見多了大場面了。光是這麼一個小少爺,養尊處優的能做什麼啊,半天嘴裡吐不出來一句話的,也是可笑了。
宋銓大大咧咧混不吝,還不等郁霆烜邀請他坐下,就已經很不客氣的坐在了郁霆烜旁邊的位置。
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郁霆烜也知道,這隻‘狗’身後的靠山是誰,如今的局勢下,到底還是要忌憚著點兒晏潤林的。
不過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以後的事情,誰又能夠說的准呢?
“這位兄弟是南方來的?”郁霆烜以退為進,一步步的跟宋銓浪費時間,順便繞暈了這個小子,來一個釜底抽薪。對於沒腦子的人,就得用這樣的方法。
宋銓的肚子裡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的說辭,嘰里咕嚕的說道:“那是了,我們家老爺可是南方幾省赫赫有名的吳孟一,這次派我過來找郁少東家購買糧食,也是為了解決南方幾省百姓的吃飯問題。”
“哎,想必在北平的郁少東家應該也聽說了,南方幾省今年去年發大水,春天的時候也沒有停過下雨。人口多了,需要的糧食也就多了。這澇災一直治理不了,田裡的糧食就全部死了。”
宋銓唉聲嘆氣的,演技滿分的在郁霆烜面前花式訴苦,“所以啊,我們家老爺呢看不下去了,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南方的老百姓們挨餓受苦啊。您是不知道了,那賣妻兒換糧食的負心漢可不是少數,甚至啊……還有吃人的呦!”
南方澇災是事實,具體的災情北平那邊也有專門開會,報紙上更是三人成虎的誇大其詞。一時間,北方幾省也是募款捐糧的,可這些東西哪裡足夠南方幾省的開支呢?
所以提到吳孟一來上門買糧,郁霆烜是有些驚訝,卻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的。
“光靠我們這邊的糧號里的糧食,怎麼能夠解救南方幾省那麼多人呢?要我說,你們家老爺倒也是心善的很了,這麼大一筆開支,倒是真的說討就討了啊?”
宋銓口袋裡有錢,什麼都不怕,挺直了腰板說道:“關於錢的問題,郁少東家還是不要太擔心了。我們吳家的財力,支付這些還是綽綽有餘的。再說了,郁少東家的為人我們家老爺也是有所耳聞的。”
“在災難面前,有能力幫助別人的人,有良心的人,都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郁少東家,您說,是吧?”
郁霆烜迎合的點點頭,哼笑著搓起了自己的手指,假裝無所謂的開口道:“你說你是南方吳孟一老爺子派來的人,可我聽你的口音嘛,怎麼都帶著那麼一股子京腔。怎麼?這位兄弟是不是經常遊走在北平啊?”
宋銓的喉嚨一梗,忽然不曉得說什麼,他真的是原原本本的廣東人,說話怎麼都是跟北平這邊的人有區別的,尤其念的書也不多,所以更帶著一股子改變不了的家鄉口音。
雖然在北平也混跡了不短的時間了,可還是比不上晏潤林他們這些當官的說的順溜。
“這都被郁少東家聽出來了,小時候跟著我家老子在北平拉過兩年的黃包車,後來被吳家老爺子可憐,帶著一起南下去了。說到底,我老家還是南方的,就跟郁少東家是土生土長的北平人一個道理。”
順著坡一起下,該怎麼說還是怎麼說,宋銓覺得這個郁霆烜也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難對付。
“成吧,既然話都到了這個地步呢,我們郁家也不是小氣的人,更不是黑了心的要發國難財的人物。吳家老爺子這麼有魄力,老當益壯的,我這個晚輩當然也是要鼎力相助的。”郁霆烜起身,走到了宋銓的跟前,琢磨了一陣子。
又轉過來說,“不過這一錘子的買賣,也不能夠由你這麼一個小跟班的來跟我決定吧?而且,購買我們郁家東北糧號的所有的糧食,這麼大的事兒也好歹要容我回北平去跟我家老爺子商量商量吧?”
此話有理,宋銓也沒有任何理由逼迫郁霆烜立即答應他們,不然這事兒不就露陷了。再者,最近另外一批喬裝打扮的軍士們,分批購買了糧食,一解燃眉之急。進展的非常順利,他這邊倒也是不大需要著急。
軍長說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事兒著急了也沒有辦法拿下。郁霆烜那樣的人可不是個傻子,輕易不好對付。
“那好,郁少東家貴人事多,說的也在理。正好了,你回去商量,我也回去告訴我們家老爺,就說這郁少東家啊慷慨解囊,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宋銓笑嘻嘻的打著馬哈,轉過身去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郁霆烜眯著眼睛看著宋銓等一行人離開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
宋銓和郁霆烜當面過招的消息很快就被拍成了電報,傳送到了北平陸軍部。彼時,晏潤林的傷勢已經痊癒,終於光明正大的進出陸軍部,不怕外界的杜撰猜測了。
一直被反對成為他副官的鹿黎,終於得到了鹿希甄的首肯,到了陸軍部來,暫時幫忙。這份電報,就是鹿黎走馬上任之後,接觸的第一份工作。
“姐夫……不是,軍長,這電報上說的事兒,進展的還算順利麼?”鹿黎身上的副官制服穿的倒也是筆直帥氣的,一看就成長了不少。
晏潤林瞅了他好幾眼,將電報看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
“進展的還算是順利,你這麼關心倒是讓我很驚訝了。我說,你是不是更想知道的有關於單昱的消息啊?”
這兩個小子,倒是一個腸子,連彼此關心都這麼相似。
這麼倔強的梗著,倒也是有意思的很了。
“哎呀姐夫,您這是說的哪裡的話啊,我壓根就不是那麼想的。他那個人,能力有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的,在前線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是真的很關心宋銓護兵總長到底辦事辦得怎麼樣!”
鹿黎無力的解釋道,臉紅脖子粗的嚷嚷著了都要。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啊,不是就不是吧,搞得我好像逼著你承認什麼似得。不過呢,我也可以告訴你,單昱那小子是的確在前線混的不錯,我很看好他。有關於宋銓這事兒吧,鹿黎啊,我還是很想知道,這個郁霆烜,過去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晏潤林對於郁霆烜的了解,僅限於在鹿希甄嘴裡聽到的隻言片語,還有自己親自交鋒的短暫幾次。雖然找了人在北平城裡打聽,可得到的結果都是這郁家少爺,風度翩翩,不問世事,在古代啊,那可就是風流才子,風花雪月了。
這樣的人,哪裡有時間花在做生意的爾虞我詐上啊,分明都是沒有任何的閒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