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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祺瑞在雇了亡命之徒埋伏鹿希甄之後,陸軍部這邊的槍聲一響,他立馬就開車趕往火車站。早先就已經準備好了退路,從北平到天津衛,然後乘船到香港,再由香港輾轉到美國去。
他就不信,晏潤林在北平這一方稱王稱霸的,還能把手伸到美利堅去?
宋銓中彈躺在醫院裡,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保護鹿希甄和鹿黎不力,本應戴罪立功,不過晏潤林親自下了命令,讓他和單昱安分在北平總醫院養傷。立功的機會多的是,以後自有用得著他們的時候。
紀亭書和方連清帶著荷槍實彈的大兵,個個都是從晏潤林的親衛隊裡找出的兵油子,劃破肅殺的寒冷月色,咯吱咯吱的踩著傍晚才下起來卻已經積了雪的青石板上,趕到李家已是深夜。
“軍長有令,一個都不能放過,統統抓回陸軍部!”行動之前,紀亭書最後一次重申了出發之前,晏潤林三令五申的要求。
“是!”兵油子們的嗓門大的驚人,寒風呼嘯而過,颳得李家公館門口懸掛著的大紅燈籠左右搖擺,晃晃閃閃的暈黃燈光更顯得悲愴淒涼了。
李家的守門人趴在門縫早已瞧見了門外的陣仗,頓時臉色大變。捂著嘴轉身,撒腿就往內府跑。路上連摔帶爬的滾到了內堂,李祺瑞的雙親正愁眉苦臉的高坐在太師椅上,本已憂心忡忡,現下望著府上的人沒輕沒重的,更是火大。
李家老爺子單手在八仙桌上狠狠一拍,拍的一聲震天響,驚的旁邊的李夫人都唬了一跳。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講的,氣氛壓抑的嚇人,用那句“黑雲壓城城欲摧”形容再合適不過。
山雨欲來風滿樓,李祺瑞不見蹤影,今天陸軍部事件也第一時間在北平城傳開了。現如今全城戒嚴,李家老爺子心裡跟明鏡似得,怕是怎樣都跟自家扯得上關係的!逆子啊逆子,不將老祖宗留下來的家業毀乾淨怕是不甘心。
“慌裡慌張的做什麼!天還沒有塌下來!”李老爺子作為一家之主,要端的住架子,穩得住場子。縱使內心早已是波瀾起伏,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處事不驚的姿態。
那守門人早已滾得一身的雪水,半跪在李家老爺子和李夫人跟前,顫顫巍巍的說道:“大事不好了,方才小的瞧見府外頭聚了好多帶槍的兵,個個凶神惡煞的。領頭的人還說了晏軍長有令,不能放過咱們李家的任何一個人,全部都要帶回那陸軍部去啊!”
“什麼?!”李夫人眼前一黑,才站起來又支撐不住身子一軟,往後一倒。一旁的丫鬟驚呼上前,連忙安撫。
李老爺子的臉色鐵青,問道:“為何要到我李家來捉人!”
“老爺,這小的也不清楚啊,怕是就要闖進來了!”守門人話音未落,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就已經響起了。
方連清和紀亭書負手而立,正在敲門的兵油子力氣是猛了些,砰砰砰幾次砸下去,李家這古色古香的朱色金扣大門都快要被拍散了似得。
“老爺,這……”守門人的身子要縮成一團了,趴在地上不敢輕易動作,等候李老爺子的吩咐。
李老爺子嘆了口氣,起身無奈道:“事到如今,逃也逃不開了,只能怪我自己生養了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若是今天我保不得你們周全,也莫要怪我了。若是能我一人承擔的話,你們千萬要找到少爺,讓他不要再回來了。”
“老爺……”一旁的李夫人已經哭的是個淚人,手中的帛絲帕子已經通透了,婦道人家見到這樣的事情心裡難免恐懼。一邊是相濡以沫的丈夫,一邊是胡作非為嬌生慣養了的兒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抉擇了。
罷了罷了吧,反正他們一身老骨頭了,就算是死了這輩子也算是過夠了,可兒子還年輕,很多事情不明白其中利害。李老爺子希望通過這一次的事情,讓李祺瑞明白,衝動之後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
敲了半晌,李家的門都沒有人開,紀亭書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嗜血氣息。一旁的方連清察覺到,問道:“要不直接闖進去抓人了事,跟這群人磨嘰下去,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麼時候。這李家少爺竟然不顧家中雙親死活,一個人跑路。這樣做兒女的,真是聞所未聞。”
“咱們沒見識過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李祺瑞都不能算是個人了。也罷,總之我們是給足了時間和面子,只是這李家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我們不講道理了。”紀亭書緩緩抬起右手,身後列隊整齊嚴陣以待的兵油子們雙眼之中迸發出來了興奮的色彩。
今日陸軍部在家門口吃了悶虧,單昱副官和宋銓護兵長受了重傷,軍長的心上人也中彈如今昏迷不醒。這等奇恥大辱,不報了他們陸軍部往後是不是誰都能來踩上一腳?威風就是要現在來立,也是時候給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一些警告了。
只是這時,李家的朱色大門緩緩打開,李老爺子帶著李夫人,身後跟著李家的丫鬟小廝們。紀亭書的手緩緩放下,逕自上前朗聲道:“請李老爺和李夫人以及李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跟我們到陸軍部一趟吧。”
“你是哪個?為何不見你們晏軍長。”李老爺子自詡混江湖,走生意這麼多年了,面對紀亭書這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氣勢上是不會輸掉的。就算是陸軍部來抓人,也要有個正經理由。更不怕他們殺人滅口了,四鄰街坊可都紛紛探出頭來瞧著熱鬧呢。他晏潤林若是亂來,往後在北平城裡許是也不好過的。
紀亭書笑了笑,回答說:“李老爺這話怕是白問了,今日陸軍部發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們軍長怎麼可能有時間親自過來請您去呢?您的兒子可還沒有找到,軍長正在氣頭上。李老爺不如合作一點,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哼,晏軍長憑何證據說陸軍部的事情就是犬子所為?栽贓可也是要負責人的,若是誣陷了我李家,改日我就告到商會去,交由商會會長和晏總理親自處理如何?”李老爺子還在硬撐,就是要跟紀亭書等人後面好說條件。他兒子惹的麻煩,沒必要牽連到整個李家。
紀亭書心中冷笑,想道這老爺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都這個時候了還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許是李祺瑞真的不好找到,否則也不會這樣視若無睹他們陸軍部的抓捕令了。
“李老爺要證據,這有何難?隨我們到陸軍部走一趟,軍長會親自告知李老爺和李夫人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何不早去早回呢?”紀亭書身邊的方連清適時插話進來,他是懶得跟這老頑固繼續對抗了,辦正事要緊。
李老爺子自知今日肯定是躲不過這一劫了,側頭望了望自己的夫人,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語氣漸漸的平息了,甚至帶著些請求道:“既然晏軍長有事與我相商,那我一人前往便可,何故讓我李家上上下下都去陸軍部呢?難不成還怕我們李家的人跑了不成?”
“李老爺說的正是,以防萬一,還是全部都到陸軍部吧。等軍長問完話,自是放大家回去的。我們軍長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但凡有道理可言,總是要辯上一番的,李老爺您說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