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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天氣越來越涼,樹上的葉子好像一夜之間就全掉光了,光禿禿的,在寒風下顯得分外淒涼。
蘇念陪著杜汶一起去醫院接杜家老爺子出院,杜老爺子一見到蘇念就笑得合不攏嘴,對著杜汶說:“小念是個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對她。”杜汶本著臉“嗯”了一聲,嘴角卻不自覺的往上翹著。
杜宇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哼”了一聲說:“才見人家幾次呀!就說人家好。”蘇念自不會跟小孩子過不去,只是笑了笑。
杜老爺子卻來了氣:“老子這一輩子閱人無數,我說好就好,你個小孩子懂什麼。”一句話說得杜宇憋著嘴不敢再搭話。
白秋月拍了拍老爺子的背,柔聲說:“好了好了,跟小孩子置什麼氣?”
走到外面,一陣寒風吹來,全都灌到了脖子裡,透心的涼,蘇念瑟縮了一下才發覺圍巾掛在了病房的衣架上忘記取下來。
“什麼顏色的?讓小宇去幫你去吧!”白月秋說。
蘇念笑了笑:“還是我自己去吧!”
杜宇聽到撇了撇嘴:“誰愛幫你取啊!”蘇念無奈,這孩子肯定還在叛逆期。
“去吧!我們在外面車上等你。”杜汶溫聲說。
蘇念走得有些急,取了圍巾就快步乘電梯下到一樓,讓老人等總歸不太好。她走路一向不太愛看人,只顧一腦門兒的往前沖或者邊走邊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總歸是不在狀態。因此,常常與那些迎面走來的熟人錯過了也不知曉。大學裡的時候,室友聶雲杉就曾說她:“走路的時候多抬頭瞅一瞅前面,說不定有大帥哥呢,光瞅地上,哪有那麼多錢給你撿啊!”
蘇念想到這裡笑了笑,不經意間瞥到旁邊的休息椅上坐著的正是楚一文,此刻,他正望向她,像是陷入某種回憶,沒有說話,也沒打算叫住她。看到蘇念同樣望他那邊看去才向她點了點頭。
蘇念猶豫著,還是走了過去。他的臉色不太好,嘴唇沒有多少血色,她記得以前他的嘴唇總是紅紅的,比自己的還要紅,像是午後校園裡的那株山茶花。因此,上了大學,她雖然不化妝,卻總要塗了唇彩才要出門。他的眉毛還是那樣的斜飛入鬢,眼睛還是那樣的明亮,她記得以前戲劇學院的老師說過他是標準的“劍眉星目”,這麼朗目皓齒的一個人怪不得剛跟他在一起時會有那麼多女生見到她之後憤憤不平地說:“怎麼會是她?”是啊!怎麼會是她?她也心情惴惴的問過他:“為什麼是我?”
他聞言大笑起來,等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你。只是,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沒想過會是別人。”這句話讓蘇念感動了好久。
方一走近,蘇念就聽到楚一文壓抑的咳嗽聲。
“你……生病了?”
楚一文點了點頭。
蘇念心裡緊了緊問:“什麼病?嚴不嚴重?”
楚一文嘴角往上翹了翹,自嘲似的笑了笑說:“你關心嗎?”
蘇念沉默了一下,才又說:“看完病了嗎?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想起上次陪杜汶一起來醫院的時候也看到了楚一文,蘇念有些擔心的說:“只是普通的感冒嗎?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難看?要不要換個醫生再看一看?”
楚一文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剛想掏出打火機,忽然想到是醫院復又將手從衣袋裡抽出,可能因為急切,手有些顫抖,語氣也不怎麼好:“蘇念,我現在是死是活都跟你沒關係。”
蘇念聽完,眼淚頃刻就要流出來,勉強扯出一個笑說“那你好好養病”,說完後,就逃也似的轉身離開。
楚一文很後悔,想要叫住蘇念,張了張嘴卻沒喊出來,只得苦澀的笑了笑。
晚上睡覺前,蘇念有關手機的習慣。躺在床上,定好鬧鈴,剛想關機,卻見手機屏幕突然閃起來,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好一會兒沒有人講話。
她耐著性子問:“你好,請問找誰?”仍是沒有聲音,只聽到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呼吸聲。
正要掛上,卻聽楚一文的聲音傳來:“別掛,是我。”
蘇念覺得眼睛有些泛酸,她有迎風流淚的毛病,可此刻明明沒有風。
“對不起,我今天不該那樣。”
蘇念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儘量平復了聲音說:“沒關係的,我已經忘記了,你不用專門打電話過來的。”
那邊又是一陣沉寂,好一會兒才說:“蘇蘇,你幸福嗎?”
蘇念怔了一下,沒有回答。
楚一文又問:“蘇蘇,沒有我,你幸福嗎?”這麼多年來,蘇念已經不敢再去想自己到底幸不幸福。沒有他,她自然不會幸福,起碼這些年來都是,然而,她習慣了。想起蒔雲菲巧笑嫣然的挽著楚一文的樣子,她還是說:“嗯,幸福。”
楚一文聽完後,心裡既淒涼又寬慰,笑著說:“好,你一定要繼續幸福下去。”
第13章 第13章
蘇念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見到李冉。是的,從沒想過。
她以為那些年裡她所珍視、所擁有的美好的東西全都被一一收了回去,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她有任何關係。所以,她已學會了不思、不想、不回憶,否則的話,她不知道這貧乏而悲哀的人生還是否能撐得到此時此刻。
周末的商場人潮擁擠,蘇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只是那場景太過震撼,以至於她只是傻怔怔地看著而不知作何反應。她還是那樣美麗、優雅,只是少女時青澀的樣子早已褪去,多了幾分難言的嫵媚動人。曾經的披肩長發變成了長約半寸的栗色短髮,倒像是剃度的僧人新長出來的頭髮,身上一件純白色的長衫愈發襯出幾分仙風道骨來,再加上沖和、淡然的表情,實在難以將此刻不遠處的她與多年前那個李冉聯繫起來。身旁的男人是歐洲人的面孔,懷裡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孩兒,那男孩兒亦是金髮碧眼,只是嘴唇和李冉的極像。男人先是吻了一下懷中的孩子,接著側身低下頭吻了吻李冉的額頭,眼中滿是珍視和柔情。看得出,他很愛她。
看到此處,一種漲得滿滿的感覺瞬間充盈了蘇念的整個心房,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有些恍惚的記起高三的暑假,謝師宴後,大家都有些微醺,在燈光氤氳的校園小道上,曾默也曾那樣小心翼翼、那樣珍視地吻過李冉的額頭。那個時候,時光靜好,她如願和楚一文考到了同一所學校,而曾默則要追隨李冉一起去澳洲。開學前的機場,她和楚一文一起去為這兩人送行,李冉抱著她說:“蘇念,我是那麼的捨不得你。”
蘇念眨了眨眼,強笑著說:“我們不久還會再見面的。”
沒想到的是,他們確實最終還會遇到,只是,當時青澀年少,轉眼就是物是人非,倏忽之間,七年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