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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這麼久,楚一文從來沒有凶過她,蘇念也從來沒有看到楚一文這麼生氣過。她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麼多天來的隱忍和難過同時泛上心頭,終於忍不住蹲下趴在膝蓋上哭起來。
楚一文在極度高興的時候遭遇如此落差,難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走了不遠後,腦袋才逐漸清醒。蘇念是個有著烏龜秉性的人,就愛躲在自己的殼裡。有的時候,又像一頭頑固的老黃牛,抽一鞭子就動一下,踢一腳就動一下,你不踢她、不抽她,她就有膽子一動都不動。指著讓她自己明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他心一橫,又轉了回去,回去之後,正看到蘇念蹲在地上哭。
他的心立刻就軟了,嘆了口氣也蹲下,口氣溫和的說:“被耍的又不是你,我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哭什麼啊?”
蘇念不回答,他也只好繼續:“如果你喜歡一個女孩兒很久、很久,終於有一天她開竅了,對你說她也喜歡你,你興奮地跑過來找她的時候,她卻告訴你說,對不起,我逗你玩兒呢,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你說,如果是你的話,你傷不傷心?憤不憤怒?”
蘇念終於抬頭,眼睛像紅紅的桃子,一瞬之後,才用纖細的食指指著自己,疑惑又懵懂的說:“你說的女孩兒,是我?”
楚一文終於忍不住笑:“笨蛋,除了你還有誰?”
“可是,可是,大家都說你喜歡雲菲學姐啊?”
“大家說你就信?那我說的,你怎麼不信?”
蘇念仍然不死心:“可是那天我問你雲菲學姐怎麼樣,你還告訴我:‘很好啊!人很漂亮,又溫柔。’我還看到你牽她的手了。”
楚一文無奈:“這個世界上漂亮又溫柔的人那麼多,我不是每個都要喜歡的吧!那天,是她主動牽了我的手,不關我什麼事好不好?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喜歡過她,我喜歡的人,是你。”楚一文一瞬不瞬的望著蘇念,表情極其認真。
蘇念愣了,半響沒有回應,楚一文以為她被自己露骨的告白震到,誰知一會兒之後,她才擦了擦眼淚伸出右手攥住楚一文的食指嚴肅的說:“那你以後就是我的男朋友了,不能再在我的面前跟其他的女生有任何親密的行為。否則,我會很傷心、很難過。”這句話說完,楚一文哭笑不得。
這麼多年過去了,楚竟然還記得這句話,他自嘲的笑了笑,喝完最後一口酒,拿著外套起身離開,早上還要上班,他有自己的生活,不能這麼放任自己。
蘇念回到家已經是早上六點,林染還沒有起床。工作了一個晚上,她洗了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腦袋裡突然就記起了大學的時候和楚一文一起在圖書管理里自習時偶然翻看到的詞句:“十年前事翻疑夢,重逢可憐俱老。”很奇怪,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和楚一文之間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記已得不太清楚了,卻偏偏把這兩句話給牢牢的記住了。當時是多麼快樂的少年時光,姥姥還活著,楚一文還很愛她,那是鮮花著錦的歡樂,以為這長長的一生也不過是如此了,又怎麼會理解這兩句詞的意思呢。而時過境遷,如今幡然領悟時,卻真的是重逢可憐俱老了。
第5章 第五章
不知是什麼時候睡去的,醒來的時候已近陽光西斜,一覺睡到現在,蘇念是被餓醒的。林染也快要下班回來,她趕緊收拾了一下到廚房去做飯。打開冰箱,裡面卻已經空空如也,她只好又摘掉圍裙到最近的菜場去買菜。
楚一文提早下了班,開著車子兜轉了一陣,最終,竟又將車子開到了蘇念的樓下。抬頭看向三樓的窗台,幾盆綠色植物很是蓬勃精神,隱約可見室內有人影晃動,他一度懷疑自己不用走上樓,不用親眼見到裡面的人就可以篤定的認為那個人影那就是蘇念。人與人之間就是有著奇妙的氣場,就像現在只是看到一個人影就能讓他感到莫名的親切、熟稔,以至於能讓他像個偷窺狂般待在一座陌生的樓下久久不肯離去。
他何時淪落成為一個偷窺狂?楚一文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可理喻,煩躁的走下車拿出一根煙點了起來。他以前並不抽菸,跟蘇念分手的那一年才學會的。也曾經頹唐過一段時間,也是那段時間才發覺繚繞的煙霧確實能暫時的緩解一些讓人避之不得的傷痛,所以,偶爾還會抽上兩根,就像此刻。可是,當蘇念再次出現的時候,他才發覺這不過是徒勞,暫時的緩解並不意味著不會再疼。蘇念曾經的離開是燃在他心裡的一把火,燒的他心肝脾肺腎都跟著一起火辣辣的疼,他花了很長時間才以為已經將它撲滅,可如今稍有一絲風意,竟又死灰復燃般呼啦啦的燃了起來。讓他既無奈又無力,也乾脆放棄了抵抗。就這樣,不徹底遠離也不主動靠近,不遠也不近的放任著自己。
煙還剩下半根時,就見蘇念從樓上走了下來。依然清淡、隨意的打扮,淺藍色的針織衫外面罩了一件深棕色的外套,頭髮也是隨意的在腦後一綁。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出去應該是去買菜,他記得附近有個不怎麼成型的小菜場。捻滅了煙,就徒步跟了上去。
菜場裡人聲嘈雜,弗一進去就有一股夾雜著各種生食、熟食的刺鼻的氣味傳來,地面上散落一些破敗的菜葉和著泥水,偶爾還能看到隨地丟棄的垃圾。楚一文皺了皺眉,還是走了進去。剛進入菜場不久,就見魚類攤位上的一個戴著圍裙的商販朝著蘇念熱切的招手:“哎,蘇蘇,這裡來。”
楚一文聽到,本來佯裝挑菜的手一抖。不知道何處傳來的聲音在耳旁迴響:“一文,你以後都要叫我蘇蘇,我喜歡你喊我蘇蘇。”
蘇蘇?原來如今,竟是誰都可以這麼親昵的喊著本來只屬於他的暱稱了麼?抬眼望過去,只見那魚販繫著一條長至腳裸的藍色圍裙,腳上偏偏又穿著一雙紅色的塑膠鞋,看起來很是滑稽又讓人忍俊不禁,二十歲左右,五官輪廓也很深刻,倒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長相。眼見著那男子左塞了一條魚,右硬塞了一袋蝦,而蘇念面露無奈的接下之後,楚一文的心中陡然生出酸澀之意。就算她如今已經平常的沒入人群之中,卻依然能輕而易舉的掀起人內心暗涌的波濤,這就是蘇念,曾經同樣不著痕跡就走近他心裡的蘇念。
他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看她熟稔的跟著菜場中的商販們聊天、搭話,好像每個人都跟她很熟。最終,她終於滿意的買完了菜往回走。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調皮的跑過來撞在了她的身上,她低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臉,又不在意的笑著走開。楚一文在素年身後不遠處看著,恍惚覺得如果當初好好地在一起,他們是不是已經結了婚,一起手牽著手去買菜而不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尾隨?或許還會有個兩三歲的孩子,那樣的話,下班回來,他也可以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和孩子一起等著買菜回來的蘇念燒菜做飯
想到這裡,他沒有注意嘴角難得的露出了久違的笑意。直到蘇念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他才走到車上,發動車子離開。
林染剛剛到樓下把車子停好,轉過頭去剛好看到坐在車子裡的楚一文從她的旁邊駛過,她眨巴眨巴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看了看車牌,一陣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