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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要反抗,折在任何敵人的手裡都行,但這個人絕不能是肖宸。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腦海中構築著那一個並不存在的靶子,他即將全力釋放自己信息素的時候,肖宸整個蜷縮了起來,腦袋埋在了安瀾的頸間。
安瀾聽見了一陣用力的呼吸聲,是肖宸在聞他的信息素。
那是一種得到滿足的聲音,肖宸的手轉而扣住了安瀾的腦袋,手指伸進他後腦的髮絲里,輕輕拽著像是怕弄疼了他,他沉熱的氣息貼著安瀾側頸的動脈,一遍又一遍地呼吸著。
「對不起……」肖宸沙啞的聲音響起。
安瀾緩慢地抬起了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我不想碰你……不想那麼對你……但是我辦不到……」
安瀾摸了摸肖宸汗濕的後腦勺:「你辦的到的。我相信你。」
沒有再繼續躲避著他,安瀾的臉頰再肖宸的額頭上碰了碰。
「你不知道我的腦海里有多少可怕的想法……我想撕碎你……想毀掉你……還想要擁有你……」
安瀾頓了一下,他當然明白肖宸所謂的「擁有」是什麼意思。
「那是他們給你用了藥,讓你進入了易感期。你只是被自己的本能左右了而已。」安瀾放輕自己的語氣,儘可能地安慰著肖宸,比起擔心自己,此刻的安瀾更加擔心肖宸。
不知道對方給他用了什麼藥,也不知道藥效有多久,到底要用什麼方法肖宸才能真正平靜下來。
難道真的要標記嗎?
「如果真的能就這樣被本能左右就好了……」
肖宸放開了安瀾,側過身倒向了另一邊,他背對著安瀾,蜷了起來。
安瀾看見他的肩膀在顫抖,甚至能聽見他骨骼里發出的聲響。
「離我遠一點!」肖宸冷聲道。
一向強勢的肖宸卻像是受了重傷的野獸,拼了命地要擠進別人看不到的縫隙里去。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肖宸在啃咬自己的手,想要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但是在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秘密,不會有任何縫隙讓人隱藏。
那個神經病,說不定正吃著薯片喝著可樂看著他們。
安瀾忽然想起來,當初肖宸因為被過量使用阻斷劑而失去意識的時候,就是聽著蘇頌凝的歌清醒過來的。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幫你。就算我關上門,也不過是換一個地方掙扎。」
安瀾側過身,從後面抱住了肖宸。
就在安瀾收緊懷抱的那一刻,肖宸就像過了電一樣,猛地顫了一下。
「……滾啊!」
他胳膊向後想要狠狠撞擊安瀾,但是卻又在撞上的那一刻心軟收了力氣。
「你以為……進入易感器的alpha是過家家嗎?你不要……不要高估我的忍耐力……也不要高估你自己的力量……」
「我沒有任何的力量,除了陪著你。」
安瀾的手捂住了肖宸的眼睛,溫熱的掌心讓肖宸一動不動,靈魂深處仿佛有什麼被抓住了。
「不要去想在你身邊的人是誰,不要去想這裡是什麼地方……不要去想你的身體很熱或者你的心裡有火在燒。就聽我的聲音。」
肖宸憋出了一抹苦笑。
「你的聲音……才是毒藥。」
飲鴆止渴,最是要命。
「這城市有千萬盞燈火,比天上的星河還明亮,它在流動啊,它在等誰啊,還沒開始心有靈犀,還沒看懂你的顏色,這座城市啊……就暗淡了啊,這座城市啊,就枯萎了啊……」
安瀾的聲音很輕,一開始肖宸根本不敢聽他的聲音。
可漸漸的,漸漸的,肖宸忽然明白,安瀾唱的就是蘇頌凝最後的遺作《沉默的城》。
「你那麼明亮啊,那麼擅長做自己,年輕的我看著你啊,就像看著溫暖的夢……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啊,我再沒見過你,你在另外的人生里啊,我在彼岸看著你……這座沉默的城啊……終於變成了泛黃的舊詩篇……」
肖宸顫抖得更加厲害,喉嚨哽咽著啜泣起來。
他習慣了堅強,哪怕那一天他會到了家,看見媽媽畫著精緻的妝容,穿著最美的那條裙子,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一樣,他的心被刺穿了,可是他無法讓眼淚落下來,因為妹妹馬上就要回來了。
警察和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帶著肖樂去很遠的地方騎自行車。
從此以後,沒有人安慰他,沒有人保護他,他必須挺起自己的背脊,昂著高傲的頭顱,他不怕皇冠掉下來,因為他從來不曾擁有,他只是怕眼淚落下淚,被妹妹看見,被對手看見。
當所有的善意都無法辨識目的,當所有的笑臉都別有所圖,肖宸第一次感覺到最美好的東西,是一個套著招財貓手機套的手機。
那隻手機里存著他母親最後的歌。
還有很淡很淡的竹葉清香。
肖宸知道那是另一個alpha的味道,因為它充滿韌性,因為它看似溫柔卻不肯妥協,肖宸一邊聽著母親的歌,一邊將自己的鼻尖觸碰在手機的屏幕上,仿佛他尋找到了這個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安瀾仍舊在唱著那首歌。
蘇頌凝的歌聲里充滿了遺憾,而安瀾的聲音卻平靜而釋然。
肖宸轉過了身來,拉著安瀾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身後,像個孩子一樣鑽進了安瀾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