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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打擾了。”
臨出門了又轉過頭來問,“原先的人不剩幾個了吧?”
徐望申笑得理所當然。
“因為我不想雇需要努力找出兩樣以上用途的員工。”
開始處理積壓下來的文件時秦薊陽才意識到法務部大換血並不是徐望申為了立威瞎折騰,那高得令人髮指的工作效率和無恥至極的精巧作風,讓人情不自禁地腦補著該部門的老闆究竟是怎樣的人物。從過去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到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是能被人揪住的,在偉大領袖徐望申的帶領下全都被拾掇得一乾二淨抹得清清爽爽,好像公司從沒有幹過那些見不得人的缺德事兒。
期間還有小弟送來一套聘用合同模板,針對各大部門可能出現的不同情況又分為若干類模板一二三四......秦薊陽學管理出身,對法律略有涉獵,紙面上一疊一疊的法律名詞看得他心驚肉跳頭都大了,換成一般員工哪裡看得懂這些,能混進C氏打工的清潔工阿姨工資都比同類公司高,於是喜大普奔之餘估計看也不看就簽下了——這份不平等條約。
“對門兒辦公室新來的老闆是個新時代資本家。”秦薊陽感慨萬千還不忘一本正經的對手底下的小弟們面授機宜,“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沒點完,你們不要招惹他,我是不會去對面撈人的。”
惟老大馬首是瞻的小弟們聽完後深以為然,於是送徐望申雅號,徐扒皮。
秦薊陽表示徐扒皮雖然難聽是難聽了點兒,不過誰家的外號又好聽得到哪兒去?外號向來貴在生動形象,徐望申就是傳說中的資產階級,是專門壓榨勞動人民價值的萬惡的資本家
——其實秦薊陽中學政治和大學思修從來都是滿分的,你們造嗎?
在得知徐扒皮的外號得以流傳還多虧了秦薊陽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裡,只要遇上C氏黨支部書記,市人大代表秦薊陽同志,徐望申都會猶如春天般溫暖的上前打一聲招呼:秦書記好啊。
這檔子事兒一度在總部傳為佳話,難料流言不知何時竟然伴隨著四處出差的同事的茶水間時間在C氏33個分公司里傳播開來,一直傳到了廣州分部才算消停:分公司的地頭蛇韋越海來總部開季度會議,親切地向被嘲諷了整32次忍無可忍的秦薊陽問好,遭到榮升副總的秦書記用三個五年計劃強勢鎮壓。
完了(liao,三聲)睥睨眾人:“還有誰來?”
大老闆臉兒大辦事效率也高,電話來時秦薊陽憶往昔崢嶸歲月稠都還沒回以到徐望申倒追他的那一段兒。老闆是個爽快人,既爽快又陰險,開口就是小秦啊我給你問好了,法務部的小同志賣我個面子,小徐訂的是飛上海的機票啊,他們告訴我的時候小徐已經飛了。先頭也跟我請了假,哎呀你看這不是之前不知道你倆鬧矛盾我還以為他要回老家拿東西呢,剛才見你著急起來我也跟著急了忘記跟你說,你現在去上海攔人來得及?
哦,又怪我咯?又不是你老婆跑了,你特麼站著說話不腰疼。
秦薊陽心裡怒罵。賣你妹的面子,不要臉!
你們這群見不得老子好的人渣!
然而秦薊陽罵歸罵,卻早已料到了一切,嘴上熟練地虛與委蛇,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往坑裡跳。
接著話鋒一轉。
“不過王總,望申搭的不是去上海的飛機是吧。”
電話那頭笑聲一滯,轉而恢復從容。
“行吧,不逗你了,望申飛北京,你這不都知道嗎?航班號待會兒發你手機上。”
你二大爺的老子就知道了。
“沒詐?”
“沒有,真沒有,望申親自交代的我。還說你要是信了可千萬要錄音給他。”
“......所以......?”
“你居然信了?”
“......”
“我看你倆相互都夠清楚的,別鬧了離什麼離啊。望申那小子還想跟我打報告回上海這事兒他跟你說了沒有啊?得,我看八成是沒說了。被我給擋回去了,哎,不用謝啊,”大老闆語重心長,“我跟你說,機不可失啊!”
“失不了失不了......”秦薊陽摁滅菸頭,擼了把頭毛,“您這人情我先欠著了。”
“呵呵呵呵...剛才心裡頭還以為我要趁機放話頭是吧?這回不坑你了,你倆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別瞎折騰,娃才那點兒大呢。還有把望申留在北京就成。”
“好說。”
秦薊陽心說敢情你也知道自己心黑,真後悔沒錄音下來在公司內部郵件分享。
航班號倒是很快就發過來。
時間還早,秦薊陽設好鬧鐘,上次合眼已經是昨天中午,他打算先睡一覺。
【四小時前北京】
秦薊陽深感人生十分諷刺。
當年給他和他前妻擬離婚協議的人就是徐望申。雖然倆人處事風格向來不大對盤,但並不妨礙他們大方向一致,兩大部門勾肩搭背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儘管談不上朋友,但也頗有些深交。
徐望申問他幹嘛找我,外面專門吃這行飯的人那麼多,我只是略懂。
秦薊陽呵呵一笑說。你那是謙辭。
你又知道了?
略懂。
把徐望申給搪得沒了脾氣,就看著人草擬起協議來,時不時問上兩句,但一點兒沒有打聽的意思,老老實實地寫上“因夫妻雙方感情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