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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悲歡獨自唱,終有散場的時候。所以我從來不相信那些所謂的永久,所謂的諾言。我不能信,也不敢信。”
戲是孤單的,他們這些唱戲的更是孤單。身著光鮮的戲服往那厚重的簾幔前一站,迎著昏黃的燈光捻著蘭花指娓娓唱出戲中的幾許悲涼,在那濃厚的妝容下面,卻是無人知道他們心中悲歡幾何。
戲散,燈盡,人走,茶涼。
洛之桐靜靜的看著蘇清衣,只覺得眼前這人蒼白而又柔弱,眼神中所蘊含的淒楚令人窒息,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下一秒就會離他們而去。
她忽然覺得心中堵得慌,一陣難受的感覺驟然湧上心頭,那種想要發泄卻又無處可去的沉痛感讓她無所適從,只能悶悶的堵在心口。
她感到自己的眼眶越來越熱,視線也漸漸模糊,回過神來,兩行淚水已經潸然而下。
室內一陣沉默,忽然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她抬起頭,發現蘇清衣不知何時下床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張手帕。
而後他彎下腰與她對視,頗有些無奈的柔聲笑道:“你哭什麼?”
那輕薄的嘴唇淺淺勾勒出的一絲笑意,宛如冬日的暖陽一般,讓她不自覺的迷失進去。
洛之桐看的呆了,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她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一絲fèng隙都不留,仿若在抓著什麼最珍貴的東西,生怕一鬆手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眼前這個宛如謫仙一般的男子,其實,是很寂寞的吧。
在這個不大的房間內,她清楚的聽見蘇清衣發出的一聲輕微嘆息。
第6章 插pter 6
自打那日與蘇清衣交談了一番之後,洛之桐便覺得心中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堵得慌,這種心境也只有在見到蘇清衣時才會緩和一點。
於是她逮著時間就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往蘇清衣這裡跑,每日都來,就連戲班的班主都見怪不怪的了,看見人來時還能熱情的打個招呼。
至於沈渝,近日雖說一直在忙著查那件震驚全市的命案,卻腳下生風依舊往這裡跑的勤,每天糕點水果換著花樣帶,放眼望去,這本就不大的小屋簡直快要被大大小小的食盒擠滿了。
被這二位當成祖宗似得供起來照顧,蘇清衣的那點風寒其實早好的差不多了。奈何這二位實在有點太不講道理,好說歹說就是不准人下床,蘇清衣實在是憋得慌,躺在床上抱怨個不停。
洛之桐帶著笑意說道:“蘇先生,還是身體為重,你現在起來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蘇清衣抿了抿嘴唇不說話,但表情頗有些不以為然。
沈渝趁機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你怨誰啊?你現在躺這兒也是你自個兒作的。”話雖如此,沈二少雙手卻是十分麻利的剝著橘子,還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
蘇清衣頭也不抬的接過橘子,真誠地說道:“您若是少來幾趟,說不定我的病還能好的快些。”
“嘿!怎麼說話呢你!又欠罵是不是?”
眼見挽起衣袖就要往上沖的沈渝,洛之桐連忙拉住那位氣急敗壞的小霸王,不贊同的皺眉道:“你案子查不出來有火氣去別處撒去,人蘇先生怎麼惹到你了你非要這樣說人家,什麼叫人家自個兒作的?”
“你問他去!”沈渝指著蘇清衣,臉色黑了黑。
洛之桐看向蘇清衣,見對方正垂眸凝神將橘子一瓣一瓣剝下來,然後默默吃起來,壓根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也就只好將視線重新轉向沈渝。
“到底怎麼了?”她疑惑的開口。
“怎麼了?”沈渝狠狠瞪著蘇清衣,提高了音量,“咱們這位名角兒,之前立下的規矩怎麼說來著?七日內就只唱一齣戲,架子大的任別人怎麼請都不去。結果人副司令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幹什麼?他跑去給人家唱曲兒!”
洛之桐心裡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閃過心頭,她連忙看向沈渝,“你該不會……”
懷疑蘇先生吧。
只不過她悄悄抬眼看了看蘇清衣的臉色,剩下這半句話愣是沒敢說出口。
沈渝冷哼一聲,依舊瞪著蘇清衣,那兇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瞪出一個洞來,“不會什麼?懷疑他?若不是那天副司令親自送他出來,並且有值班的守衛出來做擔保出示他的不在場證明,我看他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少說要去牢里呆上幾天審問審問。”
洛之桐忽然想起那日她替沈二來看蘇清衣時,從他房間內走出來的兩位警察。如此看來,當時十有八九是將蘇清衣列為了嫌疑人來問話的。
聞言,洛之桐那顆砰砰直跳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輕舒口氣。
沈渝卻依舊面色不善,一刻不停的訓斥著蘇清衣,“我說你能不能不折騰了?好好呆著不好嗎,別成天到處給別人唱戲,到時候怎麼惹禍上身的你都不知道!”
整個過程中蘇清衣面不改色的吃著水果,聽到這句話,他忽然抬頭看了沈渝一會兒,然後笑了,“這個還真不成,三天後我還得唱。”
“你這個樣子還唱什麼啊你!”沈渝猛地站起來,差點衝上去將床上的人提起來揍一頓。
蘇清衣吃完水果了,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面色不改,“三日後,沈老司令請我們戲班去他家給他唱幾齣戲賀壽。”說罷,他好整以暇的看著沈渝,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似乎心情頗好。
沈渝愣了片刻,忽然伸出手猛拍額頭一下,“嘿!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緊接著他露出一副窘迫的表情,又是懊惱又是羞愧,“居然連老爺子生日都忘了……我還沒準備禮物,到時候指不定怎麼罵我呢。”
經他這麼一說,洛之桐這才想起來,三日後,正是沈渝的父親,沈老司令的六十大壽。
沈渝有些焦急的在一旁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喃喃自語個不停,“現在準備賀禮還來不來得及啊?我這當親生兒子的要是不送點拿得出手的禮物,豈不是丟了我沈家的面子。”
蘇清衣微微虛了虛眼睛,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是啊,沈二少爺有時間把心思放在一個戲子身上,卻沒空去給自己父親準備生日賀禮。”
沈渝腳步一頓,胸腔猛地擴大一圈,他深吸一口氣,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泄氣似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你還病著,本少爺大度,不跟你計較。”
這時,房門從外邊被猛的推開,一個人影直衝沖的闖了進來。洛之桐朝那邊看去,只見來人穿著戲服,還沒有卸妝,看樣子是才唱完一場戲衣服都沒換就忙著進來了。
這人她認識,是一直照顧著蘇清衣的阿九。
看見來人,蘇清衣立馬換了剛才那副冷嘲熱諷的表情,微笑柔聲問道:“回來了?”
阿九走到床邊,笑道:“蘇先生今日身體感覺怎麼樣?我這剛唱完就立馬趕過來看你了,就怕你有什麼需要。”頓了頓,他朝著洛之桐微微點頭,“這段時間有勞洛小姐對蘇先生如此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