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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道,那味道黎向皖很熟悉,梁鴻也喜歡抽這個牌子,抽著煙辦公時他經常往黎向皖臉上吐煙圈調情,每次看到黎向皖皺著眉頭向後躲,就會樂得大笑。
就連黎向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想到梁鴻的那瞬間他眼淚洶湧流出。等到眼前事物重新清晰,眼前是陳天珩解開了一顆扣子的襯衣領口,他抬起頭來。
那滿臉的淚水讓陳天珩呼吸一滯,他抬手給黎向皖用指腹擦了下,才意識到這樣實在太過曖昧,就收回了手從桌上抽了張紙巾給他:「嫂子,別哭了。」
黎向皖草草擦了下臉和眼睛,那些回憶在腦海中沉浮,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來,梁鴻把他抱在懷裡一起騎馬、跳傘,雨天時並排坐在遊廊里看湖面上泛起波紋,在酒會上溜到露台在夜色中親吻他,出門時什麼東西只要他多看一眼,第二天那東西就會出現在房子裡。
黎向皖捂住心口,感覺自己仿佛被撕成了兩半,一半瘋狂恨著梁鴻,一半又本能般地愛著他。
「嫂子?」陳天珩叫了他一聲,見黎向皖呆愣愣地按著胸口沒反應,皺著眉頭對手下道:「快叫醫生過來。」
「不用!」聽到醫生二字,黎向皖終於從遊魂中回過神來一般,精神恍惚地後退一步,輕輕把他推開,就去拿衣帽架上自己的外套,氣息不穩地說道:「天珩,事情就拜託你了,我回去休息一會兒。」
「我送你。」陳天珩立刻跟上,在黎向皖之前拿下他的外套,幫他穿上:「不再吃點東西嗎?」
「不。」黎向皖渾身在不易察覺地顫抖,他的身體回憶起了梁鴻帶給它的快樂,和永遠無法磨滅的痛苦,正本能地做出反抗。陳天珩只見黎向皖面色蒼白如紙,渾身無力到幾乎連路都走不成,心中嘆息一聲,見四下只有幾名自己最近親的手下和保鏢周築,躬身把黎向皖打橫抱了起來。
黎向皖小小地驚呼一聲,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瞬間的僵硬後開始輕微掙紮起來:「天珩,我自己可以的……」
「沒事,你一天沒吃東西,我怕你再像剛才那樣暈倒。」陳天珩一手托著黎向皖膝彎,一手攬著他後背,懷裡的人和想像中的一樣輕。這樣的姿勢,他在心中早就想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黎向皖於是便不再動彈,安靜地被陳天珩抱著,他們從後門走出餐廳,沒有驚動任何人。過了一會兒,他腦袋靠在男人肩頭,疲憊地閉上眼睛。
健壯身體的熱度透過一層襯衫傳到他皮膚,熟悉的菸草味中,一切又模糊起來。
雨還在下,岑旭給他倆撐著把黑色大傘,小心翼翼地沒有讓黎向皖淋到丁點。
等到陳天珩走到車前時,低下頭一看,黎向皖已經睡著了。
他抱著黎向皖上了車,將人溫柔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儘管睡著,青年眉頭依舊蹙著,如同陷入了某種無法擺脫的夢魘。
陳天珩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不用掩飾目光中的迷戀,在仔細描摹過黎向皖烏黑的眼睫,微翹的唇珠和白皙的脖頸後,俯身吻上那微涼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爽!!!
第6章
混亂無度的夢境在不知不覺中將黎向皖纏繞,他罕有地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在他的母親因為性病死去後,他原本一成不變的日子竟然好過了許多。
母親當年是個整個春藤星都有名的交際花,挽著無數上流社會的男人言笑晏晏過,然而時間無情地帶走了她的美貌,她很快被遺忘,淪落為了紅燈區的妓.女。
黎向皖不知道是她和哪個男人生的,當發現孩子是個雙性時,女人大喜過望——她老了之後,可以靠黎向皖繼續賺錢。
女人本打算在黎向皖十六歲時給他找第一個恩客,但她沒能撐到那時候,就因為性病全身流膿死掉了。
之後黎向皖的舅舅把他帶過去一起生活,男人只當家裡多了一張嘴,平日完全不管他,照樣酗酒賭博。但和大多數酒鬼不同,他喝醉之後頂多倒在床上睡上一整天,也不會發酒瘋打人。
黎向皖白天在外面打工努力賺錢,晚上打掃一下棚屋,看看書。相比起之前被迫學習怎樣取悅男人的日子,除了貧窮之外,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還算得上安穩,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直到他二十歲那年,一切都徹底變了。
那天黎向皖打工的商店提前歇業,他早回家了一個小時,在棚屋外聽到舅舅前所未有的諂媚聲音:
「我妹妹的兒子可漂亮了,比他媽還好看,從您這裡經手肯定能有個好價錢的。」
黎向皖疑惑地停住腳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我當然知道您那裡好看的男孩多的是,可我開這個價錢也不是沒理由的,您不知道,我那小外甥啊,下面還長著女人的東西呢!」
黎向皖這下明白了,他瞪大眼睛倒抽口氣,難以置信地攥緊了手中的食品袋。
共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將近五年的舅舅……要把他賣掉?
這時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我們得先驗貨看看干不乾淨,小孩要真像你說的那麼好,不早得就被你睡過了?」
「您儘管來檢查,我雖然貪女人,但對他這種不男不女的可怪物沒興趣。」
之後兩人又說了什麼黎向皖完全聽不見了,他耳暈目眩,背靠在牆上大口喘息,一片混亂的腦中有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