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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哢噠一聲,門被從外面反鎖了起來,馬汀禮貌地說道:「對不起,蕭先生,李先生,你們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可貨物實在來不及轉變運輸方法了,就請二位暫時在房間裡休息,只要貨物一出公海,馬上就會放二位出來。」

    岳霄大怒踢了一腳房門道:「我是合信社全權代表,招惹了我,就是得罪了合信社!」

    馬汀忙道:「真的對不起,可如果丟了A先生的貨物,我們也不好交代,A先生做北美市場,合信社做亞洲市場,我們都不敢得罪,中間的難處請一定要體諒。」

    說完,馬汀揚長而去,岳霄和蘇毅無奈地坐了下來,一時無可奈何。蘇毅站在椅子上觀察窗外的情形,幾個帶著步槍的崗哨站在河對岸,想必這房子已經是被重重包圍了。

    「媽的!」岳霄忍不住罵道,「有你們這麼對待客人的嗎?還有這個竊聽器,別以為我們都是傻瓜!」

    說著他怒氣沖沖地把那個放著竊聽器的筆筒扔進了窗外的小河裡。

    事情往往如此,你把主幹計畫得再完美,也總會有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枝枝蔓蔓,一個全不相干的事件,讓他們被軟禁在此動彈不得。

    「怎麼辦?」蘇毅緊鎖眉頭,沒有了竊聽器,說話總算自由了。  

    岳霄的怒氣有一大半是裝出來的,此時他早已平靜下來,坐在床沿抽起香菸來,吞雲吐霧的同時還時不時微笑一下。

    蘇毅疑惑地看著岳霄成竹在胸的神態,以為他有什麼脫身之計,沒想到岳霄卻微笑著說:「這次我們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在接受這個任務之初,蘇毅就有了赴死的心理建設,但這沒什麼好笑的。

    蘇毅道:「這批貨一定會出事,卡斯蒂略集團內部有線人,連林嘉華的照片都傳了出去,更不要說這麼大的立功機會了。」

    「你說的沒錯,」岳霄深深地吸了口煙,「我也覺得貨會出事,那我們就是最現成的替罪羊了。」

    蘇毅沒有接話,默默地思考著脫身的辦法。

    「我在龍虎威的時候,也有一次這樣的遭遇。」岳霄在菸灰缸里優雅地熄滅了香菸,「希文的兩個哥哥一直看我不順眼,有一次趁希文不在香港,他們就隨便找個藉口要幹掉我,他們把我關起來的那一刻,我還以為我要死在那裡了,那次我逃過去了,這次也絕對不能死。」

    蘇毅正奇怪岳霄為什麼會提到在龍虎威的往事,岳霄卻突然又轉變了話題:「你為什麼要選擇這個職業?」

    蘇毅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為了禁毒。」  

    「真是個好孩子。」岳霄笑了笑說,「我就複雜多了,為了榮譽,為了利益,為了很多很多。但這真不是一個好的職業,你看,我們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蘇毅看著岳霄微笑的臉,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都一樣有形。尤其是笑起來彎彎向上的嘴角,那一點點弧度包含了數不清的萬種風情。

    他這張嘴巴無數次地嗤笑過蘇毅,但他認真地笑起來的時候,蘇毅卻忍不住盯著他的嘴角挪不開眼睛。

    蘇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已經在岳霄臉上停留了過長的時間,而就在這張床上,他們也做過了不該做的事情,蘇毅不自然地扭過臉去。

    岳霄從床上站了起來,輕輕地摟住蘇毅,一邊在蘇毅頸間嗅著一邊說道:「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你身上有陽光的味道。」

    這絕對不是合適的做愛時間,蘇毅苦笑著想——更不是合適的對象,可是他卻又一次不知不覺間就被蠱惑了,他已經嘗到了絕美的滋味,那是極致的性愛快感。

    在理智出發之前,欲望早已上路。

    沒有了第一次的生澀,蘇毅熟練地做著每一個步驟,在偶爾回過神的一剎那,他想,這是在做什麼?他們可能再也踏不出這道門了,卻還是做著違背天倫的交合。  

    岳霄毫不掩飾對蘇毅的渴望,他細細地吻著蘇毅口腔里每一寸肌膚,過於綿長的吻好像沒有盡頭一樣,煙糙的味道充滿了兩個人的口腔。

    蘇毅從正面進入,他想看著岳霄的臉,雖然那是一張明顯屬於男性的堅毅臉龐。岳霄閉著眼睛享受著被充滿的滋味,那張總是冷笑的嘴巴半張著,發出了銷魂的聲音,這讓蘇毅幾乎無法自持,但他沒有像上次一樣急躁,他要慢慢地體會。

    身下的人像一個謎,他嘲笑自己,又說喜歡自己,他不談正義,卻為正義不惜赴死,他的魅力到底來自哪裡呢?一個微笑著面對生死的人,一個滿身故事卻噤口不言的人。

    雖然只是第二次,他們卻非常默契,蘇毅進攻,岳霄接納,他們自然而然地就做到了讓對方最大程度的愉悅,周圍到處危機四伏,他們卻毫不在乎地擁抱彼此,快感像潮水一樣襲來,他們在欲望之海中浮浮沉沉,水辱交融的性愛讓他們嘶吼,喘息,沉溺,激射。

    當從天堂一般的高潮中回過神來,他們又吻到了一起,只希望這樣的快感不要是死亡前最後的晚餐。

    「你身上到處都有陽光的味道。」完事後,岳霄像小狗一樣偎在蘇毅身上亂嗅。

    被弄得很癢的蘇毅推開他說:「我不知道陽光什麼味道,不過你身上到處是香菸的味道。」  

    岳霄不滿地又湊到蘇毅身上說:「陽光的味道你也不知道嗎?就是很陽光的味道啊,正直偉岸,積極向上,坦坦蕩蕩,諸如此類,反正一走近你就覺得陽光燦爛——連小孩子們都是喜歡你不喜歡我。」

    蘇毅呵呵地笑起來道:「胡說!不管什麼味道,我們得先活下去再說。」

    兩人慢慢嚴肅下來,默默地穿上衣服,他們被囚禁了好幾個小時,天已經黑了,但還是沒有人送飯。如果這麼餓上一整天的話,有逃走的機會也沒那個體力了。

    一場激烈的床上運動讓兩個人更加飢餓,當他們喝第三大杯水的時候,門終於開了。

    穿著湖綠色連衣裙的莫妮卡走了進來,雖然莫妮卡明艷動人,但兩個人的目光卻都集中到她手裡的食盒上。

    房間裡沒有餐桌,莫妮卡把食物擺放在書桌上。

    「不會有毒吧?」岳霄玩笑地說道,「你們對待客人的方式讓我覺得很不放心。」

    「對付你們還需要下毒嗎?」莫妮卡眨眼道,「還真是不幸,你們應該趕快祈禱,如果這批貨不能順利地在聖馬爾塔港下水,你們就麻煩大了。」

    「我們剛聽到就被軟禁了起來,怎麼可能通風報信!」蘇毅抱怨。  

    莫妮卡聳肩道:「現代技術這麼發達,什麼都是可能的。再者,二位不要這麼悲觀,貨物哪裡這麼容易就會丟,卡斯蒂略先生只是慎重從事罷了,不然也不會由我親自來給你們送晚飯當做賠罪。」

    蘇毅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莫妮卡說過的交易,說不定是個機會,反正情況還能糟糕到哪裡去?他看了一眼岳霄,遲疑地說道:「夫人,我們有興趣聽聽您那個小小的交易。」

    莫妮卡哈哈地笑起來說:「你們自身都難保了,還交易什麼?」

    「那可未必,」岳霄冷冷地說道,「夫人不妨說一說,也許我們可以幫忙呢,還是說,您已經確定了貨物就是到不了聖馬爾塔港。」

    岳霄的口氣是在指責莫妮卡也許就是內jian,莫妮卡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緩緩地開口說:「其實只是一件小事,是關於我的兒子奧斯卡,告訴你們也無妨。」

    「我年輕的時候是個自由主義者,從委內瑞拉富裕家庭里出走,當了卡斯蒂略的情婦,我那時候的夢想就是自由——儘管自己都說不清什麼是他媽的自由。」莫妮卡苦笑道,「有了奧斯卡,我才知道這樣的生活有多殘酷。我來到這裡,是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我自己承擔,可是奧斯卡,我不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我要給他選擇的權利,我不能看他在這片絕望的雨林里閉塞一輩子,偏激一輩子。」  

    一旦談起自己的兒子,所有的母親都是感性的,蘇毅想到那天餐桌上,可愛的十歲小孩卻佩戴著一把能致人死地的手槍。

    蘇毅點頭道:「我能理解夫人的意思,可是夫人要我們做什麼呢?」

    莫妮卡遲疑地說道:「我看你們鬼鬼祟祟,所以猜測你們想要那張『醉情人一號』的配方工藝。那的確是好東西,不管是員警還是黑道都想得到,可是那配方卡斯蒂略天天戴在身上,只有我能拿到。我不相信組織里的任何人,我想跟你們交換,你們把奧斯卡帶走交給我父母撫養,我就把『醉情人一號』交給你們。」

    蘇毅和岳霄同時吁了口氣,莫妮卡這樣做的後果無疑是死路一條,而她也一定試過很多辦法都沒有成功,無奈之下才託付給兩個陌生人吧。

    莫妮卡鄭重地說:「不管兩位是什麼人,願不願幫我,但希望兩位想想自己的母親,只要奧斯卡能過上正常的生活,我死都不怕,兩位就請考慮一下一個母親的請求。」

    莫妮卡的神情,堅毅中帶著溫柔,蘇毅不禁想起了自己遠在馬來西亞的母親。

    母親是個性格柔弱的女子,是富裕華商家的女兒。她跟執行臥底工作的父親偶然在泰國相識,很快就不顧家庭反對舉行了婚禮。  

    做緝毒員警的父親當然也算不上清貧,家裡也雇了一個保姆,但畢竟跟原來的家境相差太遠,從小就有一堆傭人伺候的媽媽,得自己承擔一部分家務了,可雖然不富裕,小日子卻過得異常溫馨。

    父親的殉職給了她很大的打擊,蘇毅以為她會堅持不住,但母親在哥哥也隨即出事之後,反而格外堅強起來。

    那時候還小不明白,現在想來,這就是母愛的力量吧,家裡的兩個頂樑柱相繼倒塌,母親即使再想隨他們而去,也不能不考慮到尚未成年的蘇毅。

    總是溫柔地笑著,說話慢聲細語,沒有任何謀生能力的媽媽,堅強地帶著蘇毅投靠馬來西亞的父兄,這個當年「無恥私奔」的女兒,為了蘇毅的成長,厚著臉皮回到了娘家。

    蘇毅眼睛濕潤了,關於母愛這個話題,每次說起來都會讓人流淚吧?

    當得知蘇毅也走上了危險的緝毒之路,媽媽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在蘇毅看不到的時候,媽媽一定流過很多次眼淚吧。

    自然而然地,蘇毅也拍了拍莫妮卡的肩膀說:「你是位好母親,奧斯卡也是個善良的孩子,如果能闖過這一關,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帶走他的,不但為『醉情人』,更為一位母親的請求。」

    莫妮卡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使勁控制自己的情緒說道:「我不能待太長時間,希望我們都有好運氣。」

    莫妮卡拿著餐盒離開了,失神好久的蘇毅突然注意到岳霄一直都沒有說話,他低著頭,左手緊緊抓著頸中那條從不離身的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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