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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吃痛地咬著下唇,想要用其他痛苦來抑制手臂上傳來的傷痛,眼睛死死盯住遠處的地面,讓自己暫時忘記被那條狗瘋狂拖拽的悲慘處境。
他艱難地舉起右手,將那個饅頭放進自己的嘴裡,和著腥甜的血咽咽下去,而這一切那條狗都沒有注意到。直到他在不經意間摸到了一塊石頭,然後朝著身後的狗重重砸了下去,如此反覆幾次,那條狗才漸漸鬆了口。
他將自己的手臂從狗嘴裡拉出來,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狗。
只見那條狗腦袋上滿是鮮血,搖搖欲墜的身軀憑著頑強的意志勉強支撐站立,直到那條狗將目光投向他的雙手,看到那裡空無一物,頓時渾身一顫,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瞬間蒼老了幾十倍。
那條狗就這樣呆呆望著,男孩並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後來,那條狗終於走了。
男孩想起他最後回頭看的那幾眼,似乎想要表達些什麼,於是他撐起身子跟了上去。
聽到聲響,它抬起了頭,眼睛裡滿是哀戚。
當看到來人是男孩後,它又緩緩低下了頭,順著它的目光,男孩看到一動動也不動蜷縮在那裡的狗崽,也許就在剛剛死去了。
「……扯平了,我們……」男孩感到自己很殘忍。
可是人不都是這樣自私的麼?
那條狗並沒有聽懂男孩在說些什麼,它茫然地抬起頭看到男孩正在流血的臂膀,那是它剛剛留下的,男孩卻知道自己已經離不開它了。
從那以後,男孩和狗形影不離,已經分不清是男孩跟著狗,還是狗跟著男孩了。
每次狗搶到食物,都會飛奔跑向男孩,和他一起分享,這是它最後的快樂。
男孩就站在那個路口,看著那條狗向自己跑來,嘴裡咬著各種各樣的食物,有時是一個饅頭或者包子。
直至,那一天的到來。
「哪裡來的丑狗?竟敢到我這兒偷東西吃,活得不耐煩了?」賣饅頭店老闆的腳像雨滴般重重落在它的身軀上。
原本噙在嘴裡的雪白饅頭,早已滾落在一旁沾染上了灰塵。
它不是故意要偷東西,只是因為實在是餓極了。它掙扎著想要解釋,可是胖子聽不到它喉嚨里的嗚咽,更不會明白它的意思。
但是它知道,有人明白它的想法。
於是,它朝著那邊看去。雖然視線很模糊,但是它知道他就在那裡。
男孩站在路中央,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去去去,哪裡來的小乞丐,沒看到我正在教訓這畜生嗎?」胖子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不知何時竟站在自己的身邊。
他不耐煩地揮手驅趕,用腳踢了踢那條狗,「喂,別裝死!」
那條狗在男孩的注視里,永遠的合上了雙眼。
「你,你的頭髮——」胖子驚恐地看到,男孩原本烏黑的頭髮一點一點兒變白。
「……饅頭。」傅厲修聽到歸零囁嚅道。
「饅頭嗎?」傅厲修問。
「饅頭。」歸零目光執拗的望著傅厲修,再次重複道:「它就叫饅頭!」
歸零轉頭望向饅頭的眼裡,眼中的光芒猶如星河般璀璨而溫柔。
傅厲修就靜靜站在一旁,看著他低下的側臉。
歸零又在畫畫了。
傅厲修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張財經報紙正在看。饅頭過來蹭他褲腿的時候,他的目光恰好撇到報紙的頭條位置,那裡用醒目的字體標著「誰將是傅家下一任繼承人」。
「喵——」饅頭輕輕用腦袋蹭著,絲毫沒有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有些冷漠。
聽到饅頭的叫聲,傅厲修垂下了眸,長長的睫羽也隨之閃了閃,不著痕跡地掩去其中的暗芒,他骨節修長的手輕輕一動,便將手中的報紙反扣在了桌面上,隨之便繞過腳邊的饅頭來到了歸零身後。
☆、那是他的眼中人
「在畫什麼?」傅厲修緊靠著歸零,傾身看著畫板。
只見畫板上畫著一隻很漂亮的金毛,它用厚實的爪子捂住自己的左眼,右眼發出充滿柔和的光芒,溫順的臥在那裡,幾隻調皮的小金毛則圍在它的身旁,本該是一副溫馨而幸福的畫面,不知為什麼卻散發著淡淡的哀傷。
聽到是傅厲修的聲音,歸零停下手中的畫筆,轉頭對他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虎牙。
見狀,傅厲修也笑了,將自己的那些想法置於腦海,聲音低沉而語調輕柔: 「歸零畫的很好,以後可要給我畫一副。」
「好。」歸零回應道。
畫裡的金毛那隻睜開的右眼裡,泛著點點笑意。
這日,天氣晴朗。
歸零站在開滿鮮花的花園裡,水裡拿著水壺,正彎著身子認真的在給那些花澆水,布滿晶瑩水滴的花朵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一如他那對湛藍眼眸中的光芒。
不知何時,一大群蝴蝶竟然翩翩飛到了花園內,靜靜的包圍了剛剛抬起頭的歸零。
歸零從未見過這樣的情形,站在溫暖的陽光下,四周是散發著芳香的花,艷麗的蝴蝶在他的身旁翩翩起舞,更重要的是還有人在不遠處看著你。
他小心減緩自己的呼吸,生怕驚擾了它們,輕輕的伸出手,恰好有一隻藍色的蝴蝶落在雪白的指尖上。
歸零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驚喜的表情,他托住那隻蝴蝶猛然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