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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秋雨一場涼。唉,這天總算要降溫了。”病人年過五旬,是S市某著名建築集團的前董事長,前段時間查出個良性腫瘤,驚嚇一場後將工作丟給了兒子,自己跑到這裡來享受退休生活。

    “目前情況很穩定,藥還是需要繼續吃,注意保暖,適量運動。”容傾筆下刷刷刷地龍飛鳳舞,平淡地囑咐道。

    “肯定,肯定,我還是很惜命的。”男人呵呵笑道,半晌試探地說:“容醫生真是一表人才啊,我最欣賞青年才俊了。我妹妹家有個女兒,剛上了大四,一直嚷嚷著非白衣天使不嫁。呵呵,我看啊,容醫生這樣的白衣天使就很合適嘛。”

    容傾扯了扯嘴角,“您過獎了。”

    “哎,我可是實話實說。”男人擺了擺手,又道:“容醫生好像沒有對象啊?有什麼特殊擇偶要求麼?沒有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我這外甥女兒啊?別的不敢說,她長得還是挺不錯的。”

    容傾筆下一撇,將一種藥劑的分量寫錯了。他劃掉寫錯的地方,一臉誠懇地回答:“您外甥女兒很好,只有一點可惜。”

    男人奇道:“啊?是哪一點?”

    “性別不兼容。”

    容醫生慢條斯理地說。

    第3章 奶茶

    —6—

    送走了面色宛若便秘的“媒董”,容傾看了眼時間,站起來拉開儲物櫃,取出裡面常備的一把雨傘,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雨還在下,不過已經漸漸轉小了,雨絲仿佛一根根銀白的針,將空氣織成了一片朦朧的霧毯,無端給容傾帶來了一種纏綿悱惻的感覺。

    他扣包的動作一頓,面無表情地在心底嘆了口氣,將雨傘重新塞回柜子里,就這麼一身西裝革履地走進了雨幕。

    白鳴聽見了門口傳來的門鈴聲,但不想動彈。抱著一個紅色絨面封皮的本子,修長的手指間遊刃有餘地轉著一根黑色中性筆,瞄了一眼門口,繼續一動不動地窩在柔軟的沙發里。

    偏偏門外那個意志堅定,只要沒人來開門,他就沒完沒了了。

    白鳴煩躁地把筆往本子中間一夾,掀開腰上的毯子,帶著一臉凶神惡煞爬起來去開門,並做好了一打開門就把一串國罵噴到來人臉上的準備。

    誰知,他拉開門後,見到的居然是一隻看上去十分狼狽的落湯雞。

    容傾好像已經在雨中走了很久,他常年一絲不苟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散落下來,發端還滴著水珠,一身淺灰色亞麻格紋西裝已經變成了深灰色。他一手摘下泛著薄霧的眼鏡,深邃而優美的雙目頭一次毫無阻隔地直視向白鳴,加上他額前稍顯凌亂的發,好像憑空小了好幾歲。

    “不好意思,我忘了帶傘。想到你就住在附近,便想借個地方落個腳。”容傾難得展露出一個稍顯不好意思的笑容,真誠地望著白鳴道。

    白鳴:“……”

    他還能說什麼?難道在把人趕回雨里站著麼?

    於是他只好把這隻落湯雞領回屋裡,順手接過他的包放在茶几上,讓他把濕透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晾著,自己從衛生間找了條厚厚的大浴巾給他,讓他稍微擦乾一點。

    容傾雪白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搭配筆挺合身的西褲皮鞋,顯得格外肩寬腿長。他接過浴巾時只是微微轉過了上半身,腰部柔韌地傾過一個漂亮的弧度,讓白鳴的眼皮一跳,下意識錯開了眼睛,竟有些不敢看他。

    “謝謝。”容傾說。

    “不客氣。”白鳴輕咳一聲,轉身往廚房走去:“我給你端杯熱的。你先坐會兒。”

    他倒了一壺大紅袍,正要端出去時,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來,把一盒牛奶放進微波爐轉了兩圈,添進紅茶壺裡,順便加了一塊方糖。

    “給,純正的‘奶茶’。”白鳴微微彎腰,托著骨瓷茶壺將奶茶倒進容傾面前的杯子裡。

    奶茶冒出溫熱的香氣,氤氤氳氳地瀰漫而起。

    容傾把杯子雙手捧著,喝了一口,頓時兩眼微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享受的表情。

    白鳴不太喜歡這些口味偏甜的東西,一口沒碰,只是將落了一半在地上的毯子裹到身上,又重新窩回了沙發上,繼而再度捧起了他的本子,轉著筆,漫不經心地劃拉下兩句。

    容傾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他一眼,心裡不停地在提醒自己注意他人隱私,最終卻還是敗在了好奇心下。

    他可以確定,自己以前絕對不是這麼八卦的人,可白鳴卻總能引起他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索欲。

    他於是在咽下又一口奶茶後,開口了:“你在寫什麼?”

    “日記。”白鳴說著,又寫了幾個字,“現在可以叫回憶錄。我發現我現在記性有點兒不好,經常忘事。”

    容傾呼吸一窒,手指毫無預兆地一緊,差點將杯子打翻。白鳴轉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容傾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事,剛才可能冷得抖了一下。”

    肺癌晚期瀕死症狀之一便是記憶力下降。

    白鳴動了一下,伸出兩根指頭將毯子往肩上拉了拉,道:“需要我再給你拿床毯子麼?”

    容傾搖了搖頭。

    白鳴“唔”了一聲,“如果你覺得冷就自己去樓上找吧。不好意思啦,我實在冷得懶得動彈,身上這床就不給你啦。”

    容傾道:“沒事,我不冷。你……咳,注意保暖!”

    白鳴打了個哈欠,又寫了幾個字,這才把本子一合放到一邊。“寫完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古人誠不欺我啊。”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和一點細微的鼻音,卻並不難聽,落在容傾耳畔反而讓他覺得有某種更深層的誘惑。可當他一想到這樣的聲音是因為什麼,那一點深藏的心猿意馬便毫無留情地一鬨而散了。

    容傾垂下眼睫,將已經恢復透明了的眼鏡重新戴上,鎖住眼中差點兒外露的情緒,看了看表,平緩下聲音,輕聲問道:“快七點了,你餓嗎?我給你叫份餐?”

    私人療養院的服務非常完備,餐廳更是24小時服務,品質五星,哪怕你凌晨三點半想吃丹麥的生蚝都能給你弄來,並妥帖地送餐上門。

    白鳴懶洋洋地搖了搖頭,“不想吃,不餓……啊,你餓了吧?我現在都不太愛吃東西,沒注意點。等我給你……”

    容傾連忙按住他的肩不讓他起來,“你別忙了,我只是怕你餓。我下班前在醫院餐廳吃過東西了。”

    “哦,好吧。”白鳴眨了眨眼,帶著柔軟的鼻音道:“那你自便,餓了就叫餐吧,你肯定也很熟我這兒的地址了……”

    總是端著一副高冷精英范兒的容醫生失笑:“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啊?”

    他想起那時他們還互不相識時,白鳴就請他到院子裡喝茶的事,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萬一我心懷不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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