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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秋實》作者:羽塵
文案:
驚蟄過後,春陽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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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孟實秋、周書維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全】
民國二十四年,初秋,微寒。
漢口火車站一趟客列進站了。
熙攘來往的人群中,孟實秋站在月台上,任何的喧鬧都與他無關,他神情靜默,目光沉著。
一個身影從包廂列走了下來,藏藍的大衣,黑色的禮帽,手上提了一隻皮箱。孟實秋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片刻的確認後,向他走了過去。
“先生。”孟實秋接過他手中的皮箱,“車已經備在外頭了。”
周書維點了點頭,向站台外面走去。周家在漢口的法租界內有處公館,只是一處閒置的產業。
車子駛進了公館,前院有一個小噴泉,兩層的磚紅洋樓雖不奢華卻很氣派,前後院種了很多玉蘭,剛落盡了白花,濃綠的葉子油亮亮的。
周公館的人員很簡單,除了孟實秋這個年輕的管家之外,就只有一個負責打掃和做飯的林媽。
“先生,有什麼吩咐就播內線。”
周書維目送孟實秋離開房間。
一路上,孟實秋沒說過一句話,不僅寡言連神情都很冷峻,整個人就像結了薄冰的河,可周書維恍惚覺得他眼中也有一條河,藏在冰層下一條流淌的河。
簡單收拾了一下,周書維下了樓。因為人少所以公館顯得有些冷清,周書維在樓下轉了一圈,便去了廚房。林媽正在準備晚飯,孟實秋脫了外套,挽著襯衣袖子,帶著深褐色的圍裙,正在給林媽打下手。
孟實秋忽然轉頭,目光停在了剛到門邊的周書維身上,問道:“先生有事?”
周書維心底一驚,打量著孟實秋。在南京看到他照片時候,周書維只是覺得照片上的這個人,清秀乾淨、沉靜內斂,卻沒想到他如此警覺,不露聲色但留意著周圍的一切。
“沒事。隨便轉轉。你們忙著。”說著,周書維離開了廚房,到客廳去了。
回國後,周書維被父親安排到了上海中央銀行工作,他親歷了民國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淞滬會戰。
而就在兩個月前,陸軍總司令何應欽正式回復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取締河北省的反日團體和反日活動,實際上就是放棄了華北主權。
一個機緣之下,周書維社交能力和金融才能,被力行社特務處戴處長矚目,多次接觸後,周書維加入了力行社特務處,成了戴處長的直接下線。
以暗配明是藍衣社核心組織力行社的宗旨,所以力行社成員一明一暗都有著多重身份。從此,周書維的身份便不只是中央民眾訓練部周部長的大公子,也是力行社特務處的“寒山”。
身份的轉變,令他更深的了解到了黨內的一些機密,蔣公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國策,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外在的危機,他制定對日應對原則便是“一面預備交涉,一面積極抵抗”,力行社就是他的另一手準備。
這次來漢口,明面上是中央銀行出外差來漢口分行查理帳目,實則是為了打探日租界內的動向。漢口日租界在當地的五國租界中位置最為偏僻,商務並不繁榮,稍有實力的日本企業,如橫濱正金銀行、日清汽船株式會社等,都前往漢口英法租界區立足。
但漢口日租界被公認是走私、販毒的大本營。日本人在中國的軍事動作日益猖狂,漢口日租界內囤積軍火暗藏軍備的消息一直真假難辨,派去的幾組人都如斷線風箏下落不明。
“先生。可以用飯了。”
飯廳里,四菜一湯,周書維坐在桌前,端著碗卻下不去筷子。孟實秋和林媽就站在旁邊,陪著。家裡只有三個人,本來就冷清的很,對著長桌更顯寂寞。
“坐下一起吃吧。”周書維笑著對孟實秋和林媽說道,“就我們三個,也沒那麼多規矩。來,坐下吧。”
孟實秋沖林媽點了頭,林媽去廚房拿了碗筷,兩人坐到了桌前,坐是坐了,可是餐廳里除了碗筷觸碰地聲音外,靜的讓人尷尬。
轉眼,已經到漢口大半個月了,周書維沒怎麼出過門,一直借病拖著,唯一一次出門就是去了趟漢口分行,順道去了趟法租界的商行買了個照相機,其餘的時候要麼在家裡看書,要麼在小花園裡曬曬太陽,拍拍照。
直到一天下午,周公館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橫濱正金銀行的副行長橋本淳一打來的。
周書維掛了電話,打算回房間,路過孟實秋的房間,一時好奇便推門走了進去。
無論是對外人,還是對林媽,甚至是對周書維,孟實秋都十分警惕。他的房間只有床、衣櫃和一張單人沙發,拉開衣櫃的門,裡面只有兩套西服和三件襯衣,周書維環視著整間屋子,這裡沒有人存在的氣息。
“先生找我?”
不出周書維所料,孟實秋很快出現了。
“我要出門。”
孟實秋的眼睛掃了一下房間,頷首道:“我去備車。”
車行在撒滿落葉的小道上,陽光透過兩邊的梧桐如星點一樣落在車窗上,周書維坐在車后座,目光落在孟實秋的後腦勺上。
剛到漢口的第一個晚上,確切的說是半夜,周書維去找過孟實秋,他的手還沒敲在門上,孟實秋已經在房裡出了聲。
“先生找我?”
伴隨著問話,孟實秋拉開了房門,白襯衫西裝褲,周書維瞥了一眼他的床,幾乎沒有睡過的痕跡。
“驚弓之鳥,安逸則死。”周書維問他是否一直這麼警覺,孟實秋直白的回答著。
“漢口不是戰場。周公館只有你我和林媽。”
“身在何處,戰場就在何處。”
孟實秋的面容一直冷峻,他不會為任何事所動,他靜默的留意著周圍的一切,周書維當時不明白,只是覺得縱然山河飄搖,活於世上也不應如此。
“你我袍澤,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難道你連我也要時時警惕嗎?”
“驚鳥只是一個代號,孟實秋也只是一個名字。活著可以是任何人,死了誰也不是,這就是我的使命。我與先生不是袍澤,我只是萬千林禽中的一個,隨時可以被犧牲。”
重重的一擊。
周書維從來不知道,所謂驚鳥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存在,孟實秋的沉靜並非出於他原本的心性,而是被絕望磨滅了本來的自己。
“家國。信仰。你為之付出,沒想過會後悔嗎?”
月光落在孟實秋的眸中,像是寧靜的河水中的倒影,只是那麼一瞬間的失神,眨眼間又恢復了不可看透的冷峻。
“家國,信仰。我還沒有來得急細想。”
還沒來得急細想,卻已經將生命交託。戰爭的殘酷也許就在於此吧,人在清平樂世想的最多的是自己,亂世之中往往由不得你去想,已經被逼上了一條難以回頭的路,向前是刀山火海,後退是萬丈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