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秋山笑眯眯的敬了周書維一杯,卻還是三緘其口。看來想要得到他的信任,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周君,回到南京之後,我們也要多多聯絡啊。”橋本岔開了話題,明顯是要結束談正題的勢頭。
周書維不急不緩的笑道,“一定,一定。”
一顆子彈打破了漢江飯店的融洽氣氛,橋本和馮市長嚇的鑽到到了桌子低下,隨後又是幾顆子彈把桌上的灑菜杯碟打的四散飛濺。
聞聲衝進包間的衛兵,保護著四人退出了包間,當他們走出漢江飯店的時候,又有冷槍向他們射來。
孟實秋從車裡跑了出來,把周書維護在身後,一顆子彈還是擊中了周書維的手臂。直到大批的警察趕到,槍擊才停止,馮市長才威風凜凜了起來,怒吼著讓警察去四處掃尋,緝拿槍手。
“先生,您該近早離開漢口。這樣的暗殺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您不該再以身犯險。”醫院的病房裡,孟實秋擔憂的勸說著周書維。
“我又何常不知道危險。只是為了父親和汪先生,我怎可退縮。”
秋山政孝推門走了進來,笑著關懷了一番,警察局雖然還沒有抓到人,可是已經找到了槍手埋伏的地方,也找到了幾顆子彈拋殼。
秋山將一枚拋殼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那是一枚國軍專用子彈的彈殼。
周書維眉頭緊鎖,痛心疾首的嘆道:“政府不容我,蔣公不容我。”
秋山拍了拍周書維的肩,安撫道:“周君安心養傷。我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朋友的。”
送走了秋山,周書維舒了一口氣,和孟實秋相對一笑,戲沒白做,槍子兒沒白挨,秋山這個老狐狸終於卸下了防備。
周書維策劃了這場暗殺,孟實秋安排了這場行動。
孟實秋通下線安排了藍衣社的殺手,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只是一齣戲,他們接到的指令就是刺殺周書維。
幾天後,周書維回到公館,對正在給他換藥的孟實秋抱怨道,“我要真被打死了,豈不冤枉。”
“有我在,你不會死。”
周書維滿心竊喜的看向正往他胳臂上纏紗布的孟實秋,直到包紮好了,孟實秋一抬頭就看到他那雙直勾勾的眼睛,急忙迴避。
“因為我是寒山?”周書維故意問。
孟實秋知道他這是故意的,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這種不做正經事就沒邊兒的脾氣,也沒理他,端著藥和紗布走出了臥室。
周書維看著他的背影,不自禁的笑了起來,衝著剛關上的房門,大聲喊道:“你就是捨不得我。”
孟實秋剛帶上門,急忙又推開門嗔道:“小聲兒點。林媽在家呢。”
“林媽不在,你就承認了?”
孟實秋白了他眼,“就該把你嘴也包上。”說完便轉身走了。
周書維覺得這槍挨的太值得了。
背對著臥室的門,孟實秋的沉入了深深的思緒之中。
數日之後,秋山把周書維請到了日本領事館。秋山政孝的目的很明確,周書維是他們和汪精衛之間的橋樑,汪精衛一向反共,如今又有意另立新政府,對日本人來說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還請周先生向汪先生代為轉達我們合作的誠意。”
“這個當然。……只是,黨國的軍隊都在蔣公手中,要另立新政府並不容易。而且藍衣社已經盯上了我們和汪先生,還要請秋山先生想想辦法。”
秋山轉了轉他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狡猾的笑了笑,“實不相瞞,我也很為難。就拿漢口來說,這一年多來幫派和激進分子十猖獗,在租界內大肆燒搶。…我和周先生一樣痛心疾首。為表誠意我要送先生一份禮。”說著,秋山把周書維引到了窗前。領事館的院子裡,衛兵押著幾個滿身血污的年輕人,從坐在車裡等候周書維的孟實秋身邊經過,走到了院中央。
孟實秋瞥了他們一眼,推開車門下了車,轉眼望向樓上。
“這幾個人是馮市長交給我的。那日在漢江飯店暗殺周君的,就是他們。”秋山用狠厲的目光盯著那幾個年輕人,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刑訊之後,他們還是一口否定。……周君,對於這種人的態度,套用一句汪先生的話,‘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說著,秋山向樓下的衛兵揮了揮手,槍聲響徹晴空,屍體被拖走了,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周書維的心在那一剎那也仿佛被槍擊中,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逝去了。
“先生。”
孟實秋的聲音驚退了周書維的悲痛和怒火,周書維的眼中孟實秋望上來的眼神漸漸清晰。孟實秋目光誠然,那是忠於主的人管家和隨行護衛該有的眼神,別人的生死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先生,沒事吧。”
“沒事。”
周書維收回了目光,轉身用笑容回應了秋山的舉動,“我與秋山領事一樣。很喜歡汪先生的這句話。”
利益和權利的交易中,雙方都必須先放出籌碼。周書維回公館前先去了一趟電報局,給身在南京的父親發了一份電報,向他回復了和秋山之間的協定,同時也向他說明了秋山的態度,新政府一旦成立,政權歸於汪先生,但軍權必須由日本掌握。
一路上,周書維格外的嚴肅,或者說他一直壓著怒氣。回到公館後,孟實秋把林媽支出了門,公館裡只剩他和周書維兩人。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周書維把外套扔到了沙發上。
孟實秋走了過去,拿起外套整理後掛到了衣架上。“先生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周書維氣壞了,冷冷的笑了一聲,“你的下線被捕,你不可能不知道,為何不設法營救?”
“他們早已做了必死的準備。”孟實秋的神情冷峻,眼中透著殺伐果斷的絕決。“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再瞞先生。日租界雖不繁榮,但卻是漢口最大的租界區,戴處長也曾派人探查,但都失敗了。……我的任務,除了配合先生之外,就是在弄清軍械庫的準確位置後,將其炸毀。”
周書維在一瞬間覺得自己就像個被人利用的傻子。
“在先生來漢口之前,我已經安排了人以地方幫派和激進分子的身份,對日租界進行破壞和騷擾。這麼做的目的是給先生避嫌。要炸毀軍械庫,也要確保先生不被日本人懷疑,順利脫身。……任務必須完成,而且要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周書維忽然覺得孟實秋很陌生,在他面前展顯出的所謂社交手腕都像雜耍一樣,他偽裝的那麼深,在周書維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做了這麼多安排。
“好一個滴水不漏、萬無一失。……你還有什麼安排是我不知道的?”
“先生有先生的任務,我也有我的。我會配合先生,也請先生不要干涉我。我們的直接上線都是戴處長,僅此而已。”孟實秋誠然相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