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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擦完前胸,讓他翻身,他燒得那麼厲害,可竟然真聽進去了,就真得翻身了。
蕭岳這病來勢洶洶的,也不是一時半刻能退下去的,她以前護理楠楠很有經驗的,於是先給盛昌盛發了簡訊,明天請假在家辦公,又讓楠楠趕緊先去睡。
楠楠紅著眼睛望他爸:“我不去睡!”
葉寧直接瞪了他一眼:“小孩子早點睡才能長身體!”
楠楠難得倔強起來:“可是爸爸病了。”
葉寧無奈,只好換一個策略:“是,你爸爸生病了,需要人照顧。咱們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我們兩個人同時在這裡熬夜照顧,那明天白天咱們困了累了怎麼辦?現在媽媽在這裡照顧爸爸,你去睡,養足精神,明天媽媽休息,你幫著照顧爸爸,是不是?”
楠楠到底年紀小,想了想,好像媽媽說得有道理,於是點頭。
讓楠楠去睡了後,葉寧坐在床邊,每隔半個小時量一次體溫,用手試試溫度,然後幫他擦拭身體,還有餵水餵藥。
這樣一直折騰到凌晨四點多,他體溫終於降到了三十七度六,看著電子體溫計上這個溫度,葉寧總算鬆了口氣。
她疲憊地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口乾的厲害,於是起來打算給自己倒一杯涼白開,誰知道她剛一起身,衣角就被拽住了。
回頭一看,蕭岳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正盯著自己看呢。
經歷了這一場高燒的折磨,他眼窩下陷,眼睛裡一點神采都沒有,兩唇乾澀地抿著,就那麼憔悴地拽著自己的衣擺不放開,看著像個脆弱又固執的孩子。
葉寧看到這樣子的他,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子,疼得沒辦法喘氣。
他真是像極了小時候的楠楠,小時候的楠楠生病了後會格外的依戀媽媽,當她稍微有要離開他房間的意思,楠楠就會用那種祈求的小可憐眼神望著自己,就好像一隻要被拋棄的小狗狗。
蕭岳看著葉寧,微微皺起了眉頭,艱難地蠕動了下唇,發出氣若遊絲的聲音:“葉寧,別走……”
葉寧的身影僵了一會兒後,終於緩慢地彎腰,伸手摸了摸他削瘦的臉頰,然後將自己的臉輕輕在他臉上磨蹭了下。
這一刻,她真想親親他,安撫他。
她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是他這個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楠楠吧。
她輕輕摟著他的脖子,抱著他的臉,低聲在他耳邊呢喃:“我沒有要走……永遠不會走……”
誰知道緊閉著眼睛的蕭岳卻在睡夢中喃喃地埋怨道:“你不讓我叫你寧寧……你還讓他握你的手……”
葉寧愣了下,看著唇上乾澀裂皮的她,一時無語凝噎,又心疼又好氣。
“你……”至於嘛!
她還沒說什麼呢,蕭岳忽然睜開眼睛,他燒得眼底都是紅血絲,看著有點恐怖。
他就那麼死死地盯著她,乾裂的唇倔強地喊著:“寧寧,寧寧,寧寧,寧寧……”
一連喊了好多聲,最後聲音越來越啞。
葉寧被嚇到了,她這才發現他不對勁,跟中了邪似的,這是夢遊呢?她連忙摟著他,輕輕哄拍他:“乖,你還是睡覺吧,這是做夢呢你。”
在她的哄拍下,蕭岳慢慢閉上眼睛,不過嘴裡依然念念有詞。
第45章
蕭岳的高燒第二天就退得差不多了,不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高燒過後的他精神並不好。葉寧帶著他去了趟醫院檢查了,也沒什麼,就是普通的高燒,回家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這幾天葉寧在家裡工作,順便和楠楠一起照顧蕭岳。
蕭岳自從那一夜後,一直沒怎麼說話,就跟個啞巴似的。讓他喝水他就喝水,讓他吃飯他就吃飯,就連葉寧故意給他打的芹菜汁,他都眉頭不皺一下地喝下去了。
看得葉寧都有點擔心了,該不會高燒了一次,把腦子燒糊塗了吧?
這一天吃過中午飯,收拾了碗筷,葉寧就把楠楠趕過去睡午覺了。楠楠捨不得爸爸,不過上下眼皮又打架,只好去自己房間睡去了。
葉寧呢,則是抱了筆記本電腦在那裡一邊處理工作,一邊時不時地看看蕭岳。
重病過後的蕭岳穿著葉寧親手挑選的那件大臉貓睡衣,外面披著一件熊二毛毯,正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杯jú花茶來喝。
他喝得特別慢,一口一口的。
現在他那張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就好像剛睡醒時的懵懂。
葉寧一邊啪啦啦打著字,一邊看到木頭臉蕭岳慢騰騰地掏出一個手機來,低頭不知道看什麼。
葉寧咳了下,提醒說:“你眼壓容易高,少看手機,不行我給你拿過電腦來,你用電腦吧?”
她假裝給自己倒水,低頭斜著眼睛瞅過去,終於看到了蕭岳的手機屏幕。
可是令人失望或者說鬆了一口氣的是,蕭岳屏幕上並不是什麼她猜測的微博,而是手機郵箱界面,裡面還有幾個郵件被標紅,顯示了紅色的標記,看起來確實是需要他趕緊處理的。
葉寧一邊倒手,一邊側臉不著痕跡地看他臉,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然而那張稜角分明實在是沒什麼表情的臉,實在看不出什麼。
你能從一張石化的木頭上看出點一二三四嗎?不能。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蕭岳忽然轉過臉來,瞥了她一眼:“水。”
他只說了一個字。
葉寧一愣:“水,什麼水?你渴了?你要喝水嗎?”
蕭岳面無表情地將目光下移,落到了葉寧倒的水上。
葉寧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這才驚了下,連忙拿來紙巾抹布的,又擦桌子又拖地。
唉,水都倒得滿桌子都是了。
她忙乎完這些,覺得有點丟人,又很無奈。
這個死木頭臉,他什麼都看在眼裡,是故意的吧,還是說他還在生氣?自己發的簡訊他看到了嗎?還是說他根本不在意這個?
既然生氣了,跑了,那就不要回來了,回來了還一副病怏怏的要人伺候!
葉寧咬牙切齒,特想罵他一頓,不過想想前幾天晚上他那脆弱的樣子,又不忍心起來。
好吧,他不想談,那就先不談,等到他身體好了心情好了再談。
葉寧想完這個才發現,自己對蕭岳真是有著最大的容忍度,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要有耐心!
誰知道就在她腦中各種糾結的時候,蕭岳忽然起身。
葉寧抬起頭,忙問:“怎麼了?”
蕭岳看都沒看她,淡聲說:“我累了,回屋休息下。”
葉寧點頭:“嗯,那你休息吧,有事叫我,我就在這裡。”
可惜的是,人家蕭岳連回話都沒有,直接進屋了。
葉寧撫額,無奈地搖頭,這可真是大爺風範十足啊!
幹了一會兒後,她也有點困了,就想乾脆去睡個午覺。躺倒自己床上,她才發現自己這幾天是真累了,累得合上眼就想睡覺。
這是一個好覺,連夢都沒有一個。
醒來的時候,她聽到兒子在床邊,擔憂又著急地說:“我爸爸走了。”
葉寧猛地坐起來,抱著被子:“你爸爸走了?走去哪裡了?”
起來後,她才發現天都黑了,屋子裡沒開燈,楠楠的小身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床前。
楠楠低聲說:“我爸爸收拾了下東西,說他在這裡你太辛苦了,他要離開。”
葉寧聽得腦袋蒙蒙的,只好晃了晃頭:“他什麼時候走的,怎麼走的?”
楠楠噘嘴說:“也就剛走吧,我也不知道他怎麼走的,他說他沒什麼事兒的,不過我看著他走路都沒勁。”
葉寧連忙下床,隨便披上衣服:“你在家等著,我出去看看!”
說完整個人就衝出去了。
進了電梯,她努力地回想臨睡前蕭岳的種種舉動,他那個時候就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離開?
呸,這可真是利用完了拍拍屁股就跑啊!
好不容易等著電梯到了一層,她衝出單元樓,也沒見蕭岳的人影,趕緊拿出手機來試圖打打,自然依舊是那個永不會變的嘟嘟嘟的忙音。
她掛了電話,順著單元樓前那條小道往前走,就在奔到了拐角的地方時,恰好看到前面的人影。
路燈已經亮了,小區的街道上沒幾個人,只有幾個蕭索的車影。
蕭岳個子高,又病了,比以前瘦了點,現在他提著一個公文包和手提袋就那麼走在黑暗中,身後是被昏暗的路燈投射下的一條長長的背影。
淒涼又蕭索。
葉寧一下子呆在那裡。
她說不上現在心裡的滋味,胸口那裡堵著什麼,悶悶的脹脹的,那裡有一種奇異的情愫在醞釀發酵,讓她渾身每一處神經都猶如過電般抽了下,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顫。
她喉嚨里都有些哽咽,望著那個緩慢邁開步子往前走的背影,她忍不住大聲地喊:“蕭岳!”
她的聲音因為急切或者其他的什麼,在這幽靜的小區里顯得突兀到有點尖銳嘶啞。
喊完這句話後,她鼻子就發酸了。
蕭岳應該是聽到了她的喊聲,因為他停下來緩慢往前走的腳步。
他背脊挺的筆直,僵硬而沉默地站在那裡,卻沒有回頭看。
葉寧一下子慌了,這個時候她胸臆間那點情愫仿佛迅速地彭大,然後在胸口那裡砰的一聲爆炸開來,炸得她不能自抑。
她邁步拼命地跑過去,跑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蕭岳的腰。
她跑過來的時候太用力了,當她這麼撲過來抱住他的時候,蕭岳的身體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力道沖了下。
她剛從溫暖的房間裡出來,渾身軟綿綿的柔和,就這麼毫無顧忌地緊緊貼著他堅硬削瘦的背脊,摟住他蒼勁的腰杆,巴住他後背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蕭岳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中,溫暖舒服。
他從不知道被一個女人從背後用自己所有的柔軟緊緊貼上抱住的滋味是那麼的美好。
她的鼻息縈繞在他後背,讓他的後背變得異常敏感,敏感到渾身都緊繃得猶如一張弓。
他艱難地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咬著牙說:“葉寧,你什麼意思?”
葉寧摟著他的腰,將臉在他後背磨蹭,嘶啞顫抖地說:“我不要你走,你不許走!”
她將他曾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蕭岳喉嚨顫了下,低頭望著那雙摟在自己腰上的手。
那雙手因為用力而顯得指骨發白,輕輕顫著,就那麼抓緊自己不放,就好像自己是多麼多麼重要,重要到絕不可能失去。
他垂下眼睛,異樣的聲音顫抖著說:“葉寧,你想好了嗎?”
他低聲補充說:“我很貪心,我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感激,更不是習慣。”
葉寧不動,也不說話,依然抱著他不放,還將頭臉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地磨蹭。
或許是她的鼻子吧,熱乎乎的,將鼻息噴在他後背上,透過那夏天薄薄的布料,侵入他的肌膚,引起他無法抑制的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