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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這麼一說話,蕭岳才回過頭來看了眼葉寧,雙眼中神色難辨,唇邊卻帶著笑:“怎麼,沒胃口?”
葉寧忙搖頭:“我馬上吃!”
蕭岳點頭笑了下,抬頭繼續和晨晨爸爸說話。
葉寧化羞澀為食慾,將西蘭花消滅了一大半。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她三不五時偷眼看看身旁的蕭岳,忽然覺得,自從離開家後,感覺自己和蕭岳的地位明顯對調。
這是為什麼呢?
她還沒來得及想呢,就發現已經到了房間,到了房間後,她頓時有點傻眼。
因為活動主辦方默認前來陪同的爸爸媽媽和孩子肯定是一家,反正孩子還小,最大的也就六歲多,所以一家三口都是同住一個房間的。
葉寧盯著那個大size的大床,她要和蕭岳一起睡上面?
想到這個可能,在她腦中揮之不去的那種濕熱灼燙富有侵略性的觸感再次席捲而來,她左邊手指頭某一根神經都被牽扯出一種奇怪的蘇麻感,就跟觸電一樣。
蕭岳顯然也看到了,目光落到那個大床上片刻後,晦暗難明的目光看了下葉寧,低聲說:“我睡沙發吧。”
這個房間旁邊有一個沙發,很小,如果要睡人,有點勉強,不過蜷縮著還是可以躺下的。
楠楠只看了一眼,便表示反對:“不行啊,那個沙發太小了,而且這麼軟,肯定睡著不舒服啊!爸爸身體不好,媽媽,你不能讓爸爸睡沙發吧?”
葉寧正想開口說那我睡沙發吧,可是楠楠搶先一步攔住了她:“媽媽,我不要嘛,人家爸爸媽媽都睡一個房間的,為什麼你們要分開睡?我們應該一起睡大床!”
說著他跑到大床上歡快地將自己摔在上面:“爸爸媽媽我們一起睡這裡吧,這個床很大啊!”
葉寧臉上燒得厲害,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誰知道卻又被蕭岳搶先一步:“葉寧,今天折騰得是有點累,不過我還行,我睡沙發……”
葉寧忙搖頭,低聲說:“算了,一起睡吧!”
話一說完,她就看到了蕭岳唇角的笑,忽然間就明白了,好像自己上當了,其實他就是個以退為進。
蕭岳看她那眼睛帶著濕潤,就那麼不滿地瞪著自己,忙招呼楠楠:“楠楠,我們一起去洗澡吧!”
楠楠連忙爬起來:“好!”
這房間當然只有一個洗澡間,蕭岳和楠楠先洗,接著是葉寧,等到都洗漱過了,大家有志一同地關了燈準備休息。
楠楠是睡在中間的,他看看左邊的媽媽,再看看右邊的爸爸,最後翹著小小的二郎腿晃啊晃,眉飛色舞地說:“太好了,一邊是爸爸,一邊是媽媽,楠楠在中間!”
這對於他來說顯然是一個新奇的體驗,再說這是出來玩,他非常興奮。
蕭岳陪著他說話,又給他講了幾個故事。
他講故事的聲音竟然還是挺好聽的,音色醇厚低啞,在這黑暗中娓娓道來,別說楠楠喜歡聽,就是葉寧都不知不覺聽入迷了。
楠楠終於睡著了,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空調變頻時會發出的幾乎讓人忽略的聲響。
葉寧簡直是覺得自己要生病了,她僵硬地屏住呼吸,支著耳朵,努力地捕捉著隔了一個楠楠距離的床那頭的蕭岳的動靜。
偏偏蕭岳好像沒什麼動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她努力地放平了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同時放輕鬆自己緊繃的身體。
心間依然在躁動,那種躁動來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自己是羞澀還是害怕,亦或者甚至是渴望?
她年紀也不小了,有過一夜情,還生了個孩子,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
這些年來,她孤身一人,也許是自從霍晨的事情後她再也沒有心力去投入男女情感,當然也許是撫養楠楠已經占去了大部分精力,在男女之事上她可以說是心如止水。
即使夜深人靜無法入眠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過那種屬於女人的渴望。
可是今天,也許是之前那種壓在腹部的堅硬太過突兀,以至於讓她根本無法忽視,她竟然發現自己心裡有點可恥的想法。
這點可恥的想法像一個小蟲子般,啃噬著她身體的某一處,並生出那種羞恥的感覺,那點感覺開始很輕微,後來開始蔓延,蔓延到全身各處,讓她緊繃的身體止不住地發出輕輕的顫抖。
當她發現自己的想法時,下意識地狠狠咬住了嘴唇,幾乎咬破的力道。
她並不是一個特別保守的人,當年在國外她也見識過一些事情的,可是現在當她那麼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某種渴望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泛起罪惡感。
她的身邊就是兒子,兒子睡得香甜。
就在這個時候,隔著楠楠的那邊,蕭岳輕輕伸出了手,在黑暗中摸索著,捉到了她的手。
當他的手捉住自己時,她才明白,自己的手心其實已經出汗了,潮濕而顫抖。
她從腳趾頭開始,每一處一下子都繃緊了。
心跳得特別厲害,就在嗓子那裡竄動,她甚至懷疑在這安靜的房間裡,是不是隔著楠楠的蕭岳都能聽到她的心跳。
蕭岳的手握住她的,輕輕地捏住,力道不大不小。
不過他也就只是捏著,看起來並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樣子。
過了好半天后,低沉而暗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他這話落到葉寧耳朵里,葉寧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放心。
她那顆跳著的心總算平息下來。
她緊咬著唇,輕輕“嗯”了聲,就要掙脫他的手。
她想翻身,背對著他的那個方向,藉此平息下心中那說不出的滋味。
不過蕭岳沒給她這個機會,他依然輕輕捏著她的手,依然是不大不小的力道。
他低聲說:“葉寧。”
“嗯?”
過了好久,蕭岳才用呢喃一樣的聲音說:“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是吧。”
第40章
葉寧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那一夜她的一切記憶仿佛都被模糊了,所有的焦點都在那雙手,那雙似有若無握著自己的手。
以至於在那一夜的夢裡,也有那雙手。
在夢裡,她回到了十三歲。十三歲的她舉著傘走在一個下雨的路上,路上泥濘,她摔倒了。
腳上的涼鞋是去年的,她在長身體,破舊的涼鞋已經不合腳。這麼一滑後,在斜摔的力道中,那雙鞋被fèng起來的接口處又裂開了。
已經沒辦法穿了。
傘也跌到了雨水中,沾上了污水。
她狼狽地倒在那裡,望著裙子和腿上的泥水,有點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伸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頭,想看清楚那個人,可是頭髮濕漉漉地黏臉上,擋住了眼睛,她看不到。
她不知怎麼心裡就發慌,總覺得她應該看清楚,怎麼可以看不到呢,於是拼命地撥開擋住眼睛的劉海。
正撥弄著,她醒了。
醒了後,大口地喘氣,她望向四周,這才明白過來,她已經三十歲了,而不是十三歲。她不是在大雨中舉著傘往前走,而是躺在帶有些微空調聲響的賓館大床上,身邊是酣睡的兒子,兒子的那邊躺著蕭岳。
不過她很快愣了下,好像她隱約聽到了雨聲,扭頭往外看了看,賓館裡是那種遮住半邊牆的大窗簾,拉住了,看不到外面,不過側耳細聽是有雨滴聲的,還真下雨了。
正聽著呢,就聽到一句:“下雨了。”
他的聲音帶著深夜特有的醇厚沙啞,溫和低沉,雖然出聲突兀,可是並不會因此嚇到她。
她慢慢地轉過頭去看他。
隔著睡覺不太老實幾乎把屁股撅起來的楠楠,她看到蕭岳側躺在那裡,黑暗中那雙讓她看不懂的雙眸猶如深海一般,平靜地望著她。
她忽然有種錯覺,也許他一直都是根本沒睡,就這麼望著自己呢。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被他似有若無地捏著,並沒有放開過。
她換了下姿勢,也側躺著,兩個人隔著一個枕頭的距離在黑暗中望著彼此。
如果說臨睡前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是躁動難安,那麼現在她望著他,卻是一片溫暖的平靜。
一隻耳朵緊貼著枕頭,另一隻耳朵卻仿佛更加敏銳,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外面雨滴打在向日葵葉上的聲音。
她靜靜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心裡忽然湧出莫名的感動。
或許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吧,在這樣被一個夢驚醒的深夜裡,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睡在這麼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她會有點傷感,有點無奈,也有點疲憊。
而就在午夜夢回之際,那個男人就是這麼無聲地凝視著自己,一直那麼握著自己的手指。
黑暗中,她眼睛開始發潮,那是一種傷風悲月般說不出的滋味,胸臆間酸酸甜甜的,有點難受,又更多的是溫暖。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蕭岳終於鬆開了握著她的手,緩慢地抬起來,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怎麼醒了,你做夢了嗎?”他的手指撫過她的眼睛,口裡卻這麼問。
“做了一個夢。”她低聲這麼說。
“嗯,噩夢?”
“也不是。”這麼說著的時候她忽然想笑,也不是小孩子,她其實也並不需要人哄,可是蕭岳那麼溫柔地撫過她的眼睛的時候,她還是很喜歡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人用心呵護著。
蕭岳見她這樣,黑眸定定地望著她。
“該不會是離開家,認床,於是哭鼻子了吧?”他甚至開始調侃她。
“才沒有呢!”她咬著唇反駁,那反駁的聲音里不自覺有種撒嬌的味道。
蕭岳看著她難得的小兒女情態,不免笑出聲。
“以前在咱們s市,好像一到這個時候雨水就特別多,我經常半夜睡著被雨聲吵醒。”
“嗯,是挺容易下雨的。”她回憶起夢中的情景來了,其實那一幕她是曾經遇到過的,於是隨口說:“我那時候挺討厭下雨的,一下雨,放學那條路就不好走。”
“是不好走,那條路排水不好,我記得有時雨太大了,整條路上都是水,很多小汽車都淹在那裡。”蕭岳也回憶起以前的事兒來了。
“是啊,那個時候騎著自行車過去,半隻腿都在水裡,有時候水底下一塊磚頭,撞上去就直接摔水裡了,那才叫慘。”葉寧想想那個時候,還有點噁心。
“這個一想都難受,那條街上賣菜賣肉賣水果的,什麼垃圾都有,平時路邊就不乾淨,這一下雨飄起來,那水裡的東西啊……”蕭岳顯然也有過同樣不愉快的回憶,那個時候無論是淌水走,還是騎自行車,腳肯定泡在髒水裡面的。
“別提這個了,提起來我都難受,當時還不是硬著頭皮淌過去。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條街修好了嗎。”
“修好了。”
其實葉寧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沒想到蕭岳竟然這麼回,她倒是愣了下,愣過之後,就著牆壁上空調控制器什麼的發出的微弱亮光看過去,卻看到蕭岳一臉平靜溫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