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他笑著親了親她:“其實,如果你是這種人,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你就不可能讓我愛得死去活來,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她內心的緊張和壓抑,舒緩了些。
“寶寶,給我講講你外婆。”他倒了杯水,給她喝了口,自己也喝了口。
“外婆……”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繼而又哀傷起來,“外婆,1933年出生的,她是她爸爸媽媽的長女,她上面有三個哥哥,終於生了她一個女兒,太外公和太外婆都很高興,外婆家在當時算是,太外公和太外婆,就讓外婆跟著她的幾個哥哥一起讀書,外婆姓景,太外公給她取名叫景娉,娉婷的娉,外婆嫌這個字太難寫,就把自己名字改成了景平,平安的平,太外公還說她性子太野,以後會吃苦頭。”
他微微一笑,聽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的歷史進程你也知道了,外婆家倒了,太外公太外婆都去世了,外婆的幾個哥哥也被迫背井離鄉,外婆最小的哥哥離開前,把我外婆嫁給了我外公,當時的貧農,這樣我外婆的身份就改變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歷史的浪潮中,平凡人就如一葉扁舟,自身毫無能力駛入風平浪靜的港灣,只能隨波逐流。
“我媽1960年出生的,外婆27歲生我媽媽,這在當時絕對的大齡產婦,因為外婆宮寒,不易受孕,好容易生了我媽,當時醫療條件不好,外婆大出血……”
趙楷又嘆氣,外婆沒在生產中失去生命,那麼必然也是失去了生育能力了。
果然,楊景櫻續道:“外婆就再也不能生孩子,外公就絕後了。”
趙楷無奈搖頭。
“於是,外婆就被外公時不時打來出氣,外婆當時沒工作,只能忍,後來,□□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外婆又讀過書,就出來工作了,有了工作,她就和我外公離婚了,帶著我媽一個人過日子。”
他肅然起敬:“外婆真了不起。”
她點頭:“外婆很聰明的,從她退休後炒股你就知道了,她說,生產線女工不能當一輩子,總有干不動的那天,她讀過書,就學著記帳,去了財務科,後來就做到了財務科科長,就跟我們現在的財務經理這個級別了。”
“怪不得你讀法語的,畢業做了財務。”
“嗯,我大學就輔修了會計。”她笑道。
“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笑道,“外婆這樣的傳奇女性教養大的孩子,會不知好歹,不分是非嗎?”
她點點頭,確實,外婆在她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對她洗腦,她的父母是時代的悲劇,他們沒受過多少教育,沒能把刻在骨子裡的落後觀念通過教育扭轉過來。
“我沒見過外婆,不過聽你說,你就是外婆的翻版,獨立,堅強,聰明,善良,我不知道外婆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像你一樣漂亮?”他摟住她。
她翻出手機中外婆的照片,一張黑白照片的翻拍,年輕時候的外婆,跟她沒多少相似的地方,很清秀,但是沒她那麼漂亮。
“我的皮膚是外婆那邊的遺傳,黑白照片看不清。”楊景櫻翻出一張她和她外婆的合影,果然,雖然年紀大了,外婆的皮膚也是白裡透紅,“眼睛是我外公的遺傳,我外公遺傳給我媽,我遺傳了我媽,我的上半張臉像我媽,下半張臉,鼻子嘴巴,和我爸一模一樣。”
他笑道:“你就是你。”
她點點頭。
“我跟你說過的,不許隨隨便便說分手,不許離開我。”他抱緊她,聲音有點哽咽,“我承受不了再失去一個在乎的人。”
她緊緊地抱住他,他把他五歲就變成孤兒的傷痛,都藏了起來,在外人面前,他是個天子驕子,15歲就上大學的學霸,30歲不到就評上副主任職稱的厲害醫生,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展示了他脆弱的一面。
“我會害死你的。”她哭了。
“你離開我,我會死地更快。”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說話,正月十五還沒過,嚴格來說還沒過完年呢,不能胡說八道。
“我工作以後,失眠很嚴重。”他抓著她的手,放在胸口,“不少醫生有這個毛病,有些人,習慣了高壓高節奏,也就自然好了,有些人,好不了,慢慢地就變成神經衰弱,後續都要靠藥物輔助治療,我當住院醫的時候,有的時候真的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幸好那時候不在爸媽身邊,要不然他們寧可我回家啃老,大概都不會讓我繼續當醫生;後來升了主治,夜班少了,睡眠時間可以保證了,漸漸地失眠好了,不會有睡不著的痛苦,不過睡眠質量很差,睡覺很輕,一點點聲音就能吵醒我,一個晚上醒幾次是家常便飯。”
她知道他的工作壓力大,但是沒想到會大成這樣,他這樣優秀的天子驕子,都會被折磨成這樣,但是她和他住一起也快一個月了,居然沒發現他這個問題?
“我每天五點半過一點準時醒來,不管晚上是幾點睡的,你沒帶鑰匙那天,我睡到六點,已經讓我很意外了,我們第一次那晚,睡到八點,晚上一次都沒醒,真的是工作以後第一次一覺睡到天亮,開始我覺得,大概是精力消耗大了,所以睡得好了,可是我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做,我也能睡到天亮,以前踢半天球,累個半死,晚上照樣醒好幾次,你去旅行這幾天,我又睡不好了……”她聽了他這話,心疼個半死,抱著他親他。
“過年吃得多,幾天睡不好,又熬通宵,潰瘍,智齒發炎,幸好你回來了,睡好了,什麼都好得快。”他看著她,“所以,你要是不要我了,至少我離神經衰弱是不遠了。”
“別胡說八道。”她心疼地說道,“我愛你,可是,我越愛你,我就越不想害你。”
“我無所謂。”他聳聳肩,“你說真的影響我工作,說白了,大不了我去私立醫院,掙得多還輕鬆,可以多陪你,也不會沒時間陪你出去玩,以後有了孩子,也能多陪陪孩子;你說暴力,我會害怕?別看我像個書呆子,我不信你弟弟打架能打得過我。”
她搖頭:“他是個廢物,他只敢打女人,他肯定打不過你的,不是打不過你,他連打都不敢跟你打,我哥站他面前,他就嚇軟了。”她知道,他所說的去私立醫院什麼的,都是在安慰她,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不是在私立醫院可以完成的,他必定是要在一個很好的平台上實現他的理想。
他為了他的養父母,放棄了協和的平台,協和和東山,說不上孰優孰劣,他只是放棄了幾年的積累,但是如果他因為她,放棄了東山,那他的職業道路,可就徹底改變了。
她捨不得放棄他,他也不肯放棄她,那怎麼辦呢?
楊景櫻所受的教育,多年工作下來解決的無數困難,讓她養成了一個很好的習慣,遇到事情,先想方案,她的父母和弟弟給她的陰影實在太大了,讓她第一反應就是逃避躲藏,現在她緩了過來,腦子終於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