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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死,你會。”
人都會死。不過常長生什麼都沒說。
……
唐釋來電時,常長生正掛在繩網上,手機一響,他便反射性地去摸口袋,楊思覓毫不客氣地趁機給了他一腳。他們現在離地面有四五米的高度,下面是碎石地,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常長生卡在網上,晃蕩著,像條風乾中的肉,他放棄了手機,反手緊緊纏住繩網,同時飛起一腳踢向楊思覓。
楊思覓一個反身,背靠到繩牆上,繩索一盪,帶著他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攻擊,然後又盪了回來,他順勢躍起,撲向常長生,指間似有寒光。
常長生眼一眯,沒硬抗,而是反應敏捷在繩網上滾了幾圈,遠離了楊思覓,他均了均呼吸,“暫停,我去接個電話,可能是急事。”他順著繩索刺溜幾下落到了地面上,邊往遠處走邊拉開口袋拉鏈,手指一夾一轉,手機落入掌心。
“你他媽的又在睡覺?!”唐釋以為常長生是睡著了才會接電話接得這麼慢。
“什麼事?”常長生不解釋,也不動怒。沒人知道他純粹是懶的,還是其實是在心底藐視眾生,反正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很服“大仙”這個外號——到底誰給取的,眼光夠毒辣。
唐釋告訴他“唯愛永生”的事,並把程錦發來的張論的申明視頻轉發給他。
常長生看完視頻後道:“行,我知道了。還有事嗎?”
唐釋暗中吸了口氣,他和他這個老對頭真是相當合不來,隔著手機都分分鐘想發火。“程錦那案子快完了,我讓他們今晚到我們那兒去。”
“你是指現在還是白天過後的晚上?”現在已經是凌晨。
“現在。”
“好,我讓小黃去辦,他會和你聯繫。”
“嗯。”有人幫著去走流程了,唐釋氣順了點,就是因為常長生不睡覺時還算靠譜,否則他早就炸了。
遙控完該辦的事後,常長生回頭找楊思覓,遠遠地看到他正坐在繩網牆的最高處發呆,他走過去,看楊思覓一動不動,他也不叫他,就雙手插兜站在下面仰頭看著。
過了會兒,楊思覓突然一個仰身,摔了下來……常長生往前跑了兩步,隨即看到楊思覓用腳纏住了繩網,倒掛在空中,晃蕩了幾下後,他用手抓住繩索,幾個翻騰後落到了地面上。
常長生道:“還以為你是睡著了,都沒敢叫你。”
“只有你有這病。”
“也是。”常長生道,“程錦到焚河了,回去嗎?我看你身手依舊靈活,就不繼續浪費時間了。”他開玩笑道,“看來床上運動是種不錯的訓練方式。”
“他在哪裡?”
“公安局。”
“不去。”
“那就回去審審回鄉會的人,程錦查到他們和‘唯愛永生’有關,很多年沒聽到這夥人的動靜了,還以為死透了,沒想到又死灰復燃了。最近的妖風難道是他們刮的?”
……
公安局裡,程錦和李會去了見許明義,先把屍體照片展示給他看。
“不是我乾的。”許明義說。
程錦看了看那些照片,“哪個不是你乾的?”
許明義梗著脖子,“我沒幹。”
程錦道:“我們去見過張論了,他說你至少殺了好幾個人。”他指著張論拍的藝術照道,“這種是他殺的。其餘的是你殺的。”
“……他亂說。”
“鋸子上,毒針上都有你的指紋,你抵賴也沒用。”
……
最終,許明義承認他殺過五個人,有分屍拋屍的,也有把屍體埋起來的——第一次殺人時,他出於不安與愧疚,掩埋了屍體。
他並不承認自己殺人是為了搶錢,他說拿走那些人身上的錢和值錢物品只是順帶。他說常夢見他老婆——他前妻——怨他沒保護她,他一直很壓抑很痛苦,後來發現他外甥在殺人,他那顆仿佛已經死了的心便活了過來,他也開始殺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程錦想,他享受殺人的感覺,應該是殺人讓他有種力量感,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那麼無能。
“你們回鄉會裡,還有其他人和你一樣嗎?”程錦問。
“和我一樣想殺人?肯定有,只是他們慫,不敢動手。”
“張論說他是唯愛會的人,你是嗎?”
“唯愛與你我同在,唯愛讓你我永生。”許明義張嘴就來,“人人都認同這個信念,人人都是唯愛永生的同路人。”
程錦,“……”自己就這麼被人代表了?人人,這個唯愛會野心很大啊。
“你的殺人行為和唯愛會有關係嗎?”程錦問。
“我認為我的做法不違背唯愛永生的信念,我是發自內心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的靈魂因此得到了安寧,重新回歸到了充滿愛的狀態。”許明義一臉認真。
“……”真是邪門了。程錦不知道是因為他先提起了唯愛會,所以許明義刻意往這上面靠,還是許明義和張論一樣也“中毒”了,不過,不管是不是真中毒,他肯定是接觸過唯愛會的,否則沒法張嘴就說出人家的口號。
“你覺得自己殺人是對的?”
許明義愣了下,“有時候流血是必要的。”
這個說法倒是和張論一樣。兩人都勇於犧牲別人的生命。不過許明義應該還是知道殺人這事並不正當,但他不想承認。
“唯愛會認同你這種行為嗎?”
許明義只道:“我沒錯。”
“你和他們接觸過?”
許明義張口就來:“愛與你我同在,心中存愛的有緣人,即使分開也能重新團聚……”
程錦頭痛。他懷疑許明義是在裝傻,或許是異想天開地想靠精神問題逃脫死刑。
審訊室外面,小安低聲道:“我覺得這個人已經中邪了。”
“有些人比較容易被洗腦。”游鐸道。
“哪種人?”
“世界觀不健全的人。”游鐸道,“就是腦子簡單、思想單薄的那種人。”
小安遲疑地道:“我覺得我很單純。”
葉萊笑著攬住她,用力抱了一下。
步歡故作深沉地道:“我也是個簡單的人。”
葉萊錘了他一下。
韓彬道:“易被情緒主導的人也容易被洗腦。”
“有些人實在太容易被挑動情緒了。”游鐸有些疑惑地道,“我很難理解這種人。”
小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是說我嗎?”
游鐸震驚地道:“當然不是。”
“……”大家都笑。
小安嘆氣,喃喃地道:“心平氣和心平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