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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你看看,我相信你了,我真的相信你了,可是我換來了什麼,沈墨琛,你讓顧慕軒給我開的那些藥,也是因為要救蔣夢婕的原因吧?”
“我那麼相信你,結果我沒想到,今天我自己會碰上這樣一幕,我真的想知道,若不是今天我恰巧出來了,我是不是還要被蒙在鼓裡,若是我現在在病房裡睡著了,蔣夢婕剛好出事,你們就會讓我在悄無聲息地時候,默默地救了蔣夢婕?”
沈墨琛被我一長串話語說得定在原地,往常眸子裡的銳利,也頃刻間退下不見了。
他低垂著頭,卻依然不放開我的手。
我知道這是怕放開了我,一會兒沒有人救蔣夢婕。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直掉,可我哭著哭著,就笑了。
沈墨琛聽到我的笑聲,抬起頭來:“曉曉,你……你別這樣,你有什麼衝著我來,我只求你別這樣。”
沈墨琛竟然用了“求”字,可我聽在耳朵里,就像是一種源源不斷地諷刺。
我的人生,多麼可笑?
我以為,和他開始好了,會是生活對我從前那些灰暗日子的補償,我以為我會和他好好的在一起一輩子。
原來,沈墨琛這段時間對我的好,不過全都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我曾以為他一直都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他也會對一個人這樣傾心,只是那份深情,從來都不是為我,是為了和他從小就朝夕相處的蔣夢婕,甚至為了她,不惜搭上我的身子。
其實,顧慕軒那句話說錯了,他說只要一兩年之內,沈墨琛一定不要讓我懷孕。
他對蔣夢婕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又怎麼可能讓我懷上他的孩子?
路人聚集得越來越多,我下意識看了一眼,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於是伸手擦乾了我臉上的淚水,穩住心神:“沈墨琛,放開!”
“不放!”他倒是堅定。
這時,他褲袋裡的手機又開始響了,不用想,我也知道是因為什麼事。
沈墨琛卻不接,只是雙手緊緊地扣住我。
我開口提醒他:“沈墨琛,蔣夢婕已經快要不行了,你不去救她,還抓著我做什麼。”
沈墨琛果然眸子亮了一些,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哦,我忘了,好像只有我能救蔣夢婕。”
沈墨琛抓著我的手,狠狠顫動了一下。
我忽然不想這樣下去了,我知道今天要是一直這樣僵硬地懟著,以沈墨琛倔強的脾氣,是肯定不會讓我走的,可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跟他多待在一起一分鐘。
這樣,只會提醒我這段時間以來在感情上受到的屈辱。
其實他剛剛在車裡有一句話說對了,他說其實只要是他的事,即便當下我會覺得離譜跟他鬧脾氣,但是事後,我肯定是會妥協的……
誠如他所說,我沒有辦法了,我不想站在這裡,把自己最難看的一面展現在外人面前。
於是心下一橫,咬牙問沈墨琛:“是不是我去救了蔣夢婕,你就會放開我?”
沈墨琛抬眸直直盯著我,仿佛閉一下眼,就會錯過什麼。
我看他什麼也不說,只好再次開了口:“我可以答應你救蔣夢婕,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我立馬進去救她。”
沈墨琛眸光一亮,似一汪深潭。
他看著我,嘴角終於張開,沉聲答:“除了離開我,其他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他說,除了離開我,其他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恰在這時,眼眶裡好不容易忍住的幾滴淚,再次垂落下來。
我垂頭,用手擦乾,然後抬頭,聲音暗啞卻乾脆利落:“我只需要你答應我,我救了蔣夢婕,我們就離婚。”
以前在心裡升起過好多次的想法,一直沒捨得說出來,這一次,我真的很輕鬆地就說出來了,我以為我會大哭特哭的,可我沒有。
心裡很難受,仿佛千萬條蟲子在裡面肆意啃噬一般,將我身上所有的血水,都吞進肚中。
“墨琛,我只能再堅持十分鐘,十分鐘你還不來,就準備蔣夢婕的後事吧。”
大概知道情況很糟了,這一次電話響之後,沈墨琛接了,剛劃開,顧慕軒說了這一句,便掛了電話。
過了一小會兒,沈墨琛終於暗沉著眸子,聲音沉重地答:“好,我答應你。”
……
進手術室之前,我隔著窗戶看見了裡面的蔣夢婕,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她約我去那個廢棄倉庫的時候了,只是那個時候,她還能很兇狠狡詐地對我叫囂,而現在,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掛滿了儀器,面色蒼白,若不是旁邊還有那些儀器在滴滴出聲,我幾乎覺得她已然是一個死人了。
我抬腳就要進去,沈墨琛卻忽然捏緊了我的手,眸色深沉的模樣,嘴角張合了好幾次,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然後放開我的手。
“我在外面等你。”
沈墨琛最終擠出一句話。
我沒有看他,背對著他點點頭,進屋的瞬間,忽然想起了什麼,說:“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先把離婚協議書準備好吧。”
說完,還不等他回答,我就淡漠的開門進了手術室。
醫生給我打麻藥的時候,我說:“麻煩你不要給我打太多麻藥。”
醫生微楞:“沈太太,你不用害怕,我們醫院在B市還是很專業的。”
她們以為我是因為害怕而吐話不清了,安慰我道。
只是那一聲沈太太,讓我覺得有些難受,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細線在牽扯著我的心狠狠顫動。
“我沒事,我只是想讓自己的腦袋清明一點。”
我只是想要記住這種痛,這是沈墨琛帶給我的感覺,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要放手,我要讓自己知道,我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教訓,以後,再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
沒有吃過糖的孩子,不知道糖的甜美,但只有吃過糖的孩子,才知道失去了擁有糖的生活,是多麼的痛苦難耐。
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鏟子,狠狠在你心上,毫不留情地砸出一個永遠無法填補起來的洞,等你終於意識到想要補救時,早已面目全非。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我躺在病床上,醫生給我打了麻藥,很快我看著鮮紅色的血液不斷地從我體內流出去,最終匯聚在分離機中,各種儀器滴滴滴地響著。
我忽然發現,我好像一點也不怕血了,而且醫生也沒有聽我的,麻藥給得很足,他們抽血液和骨髓的地方,一點兒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可只有我知道,我的心,已經是千倉百孔了。
我一直睜著眼,怔怔看著我的血液是怎麼樣一點一點地流進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裡去的。
晃眼看到了窗戶外面,一隻手靠在玻璃窗上的沈墨琛,發現他也正在靜靜地看著我,我忽然覺得喉嚨發乾發緊,一滴眼淚,終於從我眼眶裡流了出來,順著滑進了我已然乾澀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