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
“我之前跟你說黎森的時候,真真假假各有摻和,但有一點我說的明確,黎森涉毒,實際不光是他,李慧敏,包括他們的兒子黎棟也一樣。”
“黎棟也有?”關楠是真的驚訝,“他還是個孩子。”
李廣川咧嘴冷笑,語氣揶揄:“你是談戀愛談傻了毒販的世界裡,有成人和小孩之分?如果是,黎棟今天應該在學校上學,不會跟他爸媽一樣生死未卜。”
“……”關楠說,“說重點。”
“我跟黎森認識得早,那時候我在京都開了第一家石素屋,是劉盛放在那裡收集消息,順帶平衡各方勢力的籌碼。我們當時互不知道彼此身份,相處得相當愉快。他不是天生的罪犯,為人十分簡單質樸,目標也跟大多數有家庭的男人一樣,無外乎掙到足夠多的錢,讓妻子兒女生活得更好。”
“黎森當時的老婆,應該是王素蘭?”
“是,憑你查到的那些,你大概會以為黎森跟王素蘭已經沒什麼感情,但真實情況可能恰恰相反。”李廣川喝了一口茶,語調放緩,“你知道黎森為什麼挪用假幣?”
“查過卷宗,黃耀明當時因為要保護周寧馨,隱瞞了這件事,後來他瘋了,這筆錢就成了無頭懸案。”
“他是為了幫王素蘭的堂兄投標。”李廣川說,“他當時跟我提過這件事,我以為他只是說說,沒太在意,更沒想到他會膽大到挪用假幣。幹這行的人一直有規矩,做出的貨只能賣,不能自用,否則就依門規就是一個死。”
“就算這樣,也只能說明黎森太貪心,為了名利不惜鋌而走險。”
“他不是那樣的人。”李廣川肯定語氣里摻雜些許牴觸情緒,是感情傾斜,關楠覺察到了,他自己也是。
“抱歉。”他嘆口氣,有點自欺欺人,”我是就事論事。”
“黎森為人比較沉悶,剛到京都時他不通日語,也基本不和陌生人說話,跟我熟悉大概有些‘思鄉情切’的意思,他那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從事什麼工作,他一直以為是技術實驗類的活計,還曾經邀請我去過他的工作室,我也是幾年後才確定當時他們是要做一塊電板。”
“假幣電板?”
“對,那個時候黎森依然是我的常客,但神情委頓,再不是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最直觀的一點是他對自己工作的態度,由最初的熱愛,變得憎恨。”
“那時他已經知道自己在制假?”
“應該是,而且他當時已經染了不小的毒癮,有幾次他來我店裡吃飯,我試探著勸他戒掉,他每次都一笑了之,只有一次冷不防冒出一句‘我如果不要,全家都不會有好下場’,他說完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不止東張西望,還神經質的開始發抖,後來飯都沒完吃就走了,我由此判定他應該被人挾持,而毒品和他的家人便是控制他的軟肋。
我不知道他對李慧敏是什麼感情,但是王素蘭母女,他一直放在心上,不然他不會為了王素蘭有倚仗,冒險幫助她堂兄,而這等危險的事,他都把李慧敏牽了進去。我猜,他只是想的太單純,以為只要自己裝成不在乎的樣子,挾制他的人就不會毀掉他珍視的東西,可惜他低估了那些人的殘忍。”李廣川眼裡閃過一絲落寞的恨意,“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
關楠沒有迴避:“你對黎森似乎不止老闆和熟客的感情?”
“是。”李廣川坦白,“他讓我想起曾經和現在的自己。”他笑了下,無奈而通透,“干我們這行,等於把腦袋系在褲腰上,能痛痛快快的死都是一種幸福。我們被迫學會算計,學會權衡,也學會演戲和偽裝,但就算我們再會掩飾,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戰友的背叛和死亡,我們依然會感覺害怕,在生命受到威脅,信仰崩塌的崩潰邊緣,誰還記得當年在警校時候的高尚理想,和入行時根植於心的熱血?不過都是為了活下去。我偶爾甚至會機械的懷疑,我拼命活著究竟是為了未完成的任務,還是太過惜命?”
這是交心了,關楠有一陣默然,李廣川在黎森身上找到了自己“莽撞單純”的影子,他又何嘗沒在他身上看到曾經瀕臨崩潰的自己。
好多時候,記得是一種痛,不記得也未必可以解脫,甚至是死亡都做不到了無牽掛。
兩人各自沉默,也各自消化掉心底那些雜亂無章的悲天憫人,幹這一行的另一種深刻無奈在於,所有人的困擾都殊途同歸,除了自己排解,誰也不可能成為誰的救贖!
……
第90章
話題又再繼續。
李廣川說:“你有沒有想過黎森的毒品是從哪裡來的?”
關楠:“嘉陵市的路子我們都查了, 一點頭緒沒有, 我猜測如果不是上面的人直接供貨,或者就不是來源於嘉陵市。”
“我也查過,不是在嘉陵市‘流通’的貨, 換句話說, 如果不是劉述輝親自給他, 就是有跟嘉陵市地下勢力相對的人定時給他送貨。”李廣川將桌上侯寧的照片推回到關楠面前, “剛才我們已經說了, 他不可能是劉述輝扶持起來籠絡釋迦摩的人, 既然如此,目前嘉陵市所有毒品交易網絡都在劉述輝手裡,這個人想要大量散貨根本不可能, 那麼他要為人所用, 用處又恰恰和毒品有關,除了賣貨,還有一種就是帶貨,專職帶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