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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
在心臟即將躍出喉嚨口前,她終於等到兩個字,低沉平緩。
不夠,說的是蛋糕嗎?
兩百塊真的不夠啊。她面上浮起窘意,正打算問價格,又四個字壓迫而來。
“蛋糕,不賣。”
和樂微瞠眼,急急抬頭解釋:“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本來我就不過生日,昨晚的蛋糕就當請大家吃的。我自己都不記得昨天是我生日,你們沒必要記得的。”
她無意識地重複:“我不過生日的。”
“真的不記得嗎?”對面突然問。
和樂怔了下,短少六個字,竟是讓情緒掙脫理智,她眼眶微微一澀。
“回答我的問題,真的不記得嗎?”
她微微側了下頭,記得嗎?
中午給自己點了一個大雞腿當做加餐,晚上去小賣部買了一條平時捨不得買的巧克力,巧克力在嘴裡化開的滋味,很甜,甜得齁人。
是,她記得,可也只要她一個人記得就好了啊。
和樂並不想撒謊,卻又難堪得不想承認,一時噤了聲。
從她的神態中足以得到正確答案,於端陽並未追問下去,“那換個問題,昨晚你室友給你過生日,你高興嗎?”
怎麼會不高興呢。
無論是吹蠟燭、許願、吃蛋糕還或踩氣球,甚至到後來的惡作劇和打掃衛生,她都是高興的。
那種久違的、有人的、且是做主角的氛圍,竟是絲毫沒有讓她產生不安全感。
這個問題不及上一個尖銳,和樂最終點了點頭。
“好。姑且把蛋糕當作禮物,既然是禮物,你有拒收的權利,事實上你收了,卻在事後把禮物買下來,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這不是道德綁架,換作蛋糕是你室友買的,昨晚你們一起吃蛋糕,或許還有其他活動,總之大夥都高興,她們也覺得增進了與你的感情,你今天忽然甩出兩百塊錢,等同於要和她們劃清界線,把關係打回原形,你認為她們會怎麼想?”
和樂沒想到問題後面會接著這麼一番話,恰如一桶雪水澆下,令她通體冰涼。
她……讓別人難受了嗎?
於端陽目光垂落,掃見她攥著褲腿的兩隻手,他觀察到小姑娘心虛、緊張、懊惱的時候會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
他深諳她個性敏感,又是個聰明的,本該點到即止,而不是把話都攤到明面上。
之所以說重話,不過是感到挫敗罷了。
之前他定義和樂為討好型人格,選擇遠避人群,必然是經歷過人際關係上的摩擦或傷害,聯繫其家庭環境,這一猜測不無可能,由此產生社交恐懼的傾向,甚至伴隨著被害妄想。
幸的是無論社交恐懼還是被害妄想,要稱之為“症”必然符合一個大前提——造成功能損害。
和樂並沒有,她可以正常上學,住寢室,過集體生活;也可以正常溝通,與人對視交流;甚至,她還在討好別人。
既然如此,作為老師,他怎麼都該拉一把,尤其是趁“傾向”尚未轉變為“症”之前。
由此才有了生日這一出。
討好型人格的一大特徵便是心思細膩,渴望獲得存在感與價值,而生日大概最能夠自證其存在。
除了蛋糕,沒多準備其他吃食,囑咐麻芯小操小辦,把慶祝的範圍限定在402,也是怕她會尷尬,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萬萬沒想到,生日後的第二天,他竟然收到兩百塊的蛋糕錢,小姑娘站她面前,儼然是一副劃清界線的姿態。
這怎麼能不叫他挫敗?
於端陽掐了把眉心,緩和口吻,嘗試繼續溝通:“先不說我只是買個蛋糕,你三個室友為你布置寢室,掐著點給你過生日,費心費力,你認為是為什麼?”
和樂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搖搖頭。
“因為她們看重你。”頓了頓,“我也一樣,在我這,我的學生遠比她心心念念要還的一個蛋糕重要。”
和樂恍惚聽到“重要”這個詞,再眨眼時,眼前模糊混沌,聲音里難以抑制地染上一抹哭腔。
“可是,我還不起啊。”
況且,今年有人給她過生日,明年呢?後年、大後年呢?以後,還是她一個人啊。
那還不如剛開始就是一個人。
沒有期望,也就不會失望。
第35章 烤玉米
三月底,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春困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侵襲了整個教室。
這天下午
第二節是多數人或頭疼或討厭的數學,老方念經的語速也怪讓人受不了的,不少人打起了瞌睡,用功的多數也是自己在做練習。
和樂還和平時一樣,認真聽課,偶爾方老師轉身寫板書,她才會低下頭,做做53上的小題,練練速度。
“這道題,我點個人上來做。”
聞聲,底下頓時精神,一個個不是低頭翻課本就是掏筆袋,眼觀鼻鼻觀心。
老方放眼望去,唔,還有個真睡覺的。
“宋御,你上來做這道題!”
上學期班主任認為一班期中考表現尚可,遵照承諾,沒換位置,這學期開學後才換了位置。
其中也有沒換的,比如宋御,他個高,還坐在最後排,同桌也依然是米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