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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過三圈,懲罰的圈數已經足夠,和樂一聲不吱,又跟著繞了四圈。整整十圈,直到身邊的人在起跑點停下步子,她麻木地止住腳步,希冀能得到一句話。
或許是照顧她的感受,身邊到底給了她五個字:“早點去吃飯。”話落,揚長而去。
和樂盯著那道背影久久,囁嚅:“知道了,老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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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和樂無數次問自己,當時為何會說出那句話,並且絲毫不感到羞愧。
答案是無解。
細想來,就連許鏘那件事,老師也沒任何錯處。
正常情況下,再開明的師長也不可能贊成學生談戀愛,她在一樓和許鏘發生拉扯,連晚自習都沒趕上,作為學生已經失格,何況,她的心態又的確算不上好,老師多提點一句實在再正常不過。
她越想越感到無地自容。
考後,作為學習委員,她照例要向班主任作個總結。
高二時,老師答應過她只當一個學期的班干就好;高二下學期,班干成員沒換,她一個人不好意思大動干戈,又兼老師鼓勵,只好繼續當下去。到高三,就更沒了換的必要。
在此期間,她的職責也漸漸拓寬,比如考後得做成績總結。
和樂糾結了一個周末,趁周一下午最後一節的地理課,去了趟文綜辦公室。當時正好有別班學生在問題目,她立在門口,聽到男人一貫平穩溫和的音調,心跳慌促。
等到那名同學走出辦公室,和樂才輕輕敲門,喊了聲“報告”。辦公室里不止一名老師,別班老師應了一句“進來”。
她咬了下唇,不斷深呼吸,才敢慢慢欺近最裡頭那張辦公桌。
男人正在寫教案,筆下飛馳,全神貫注。
和樂靜立在旁,埋著頭,不敢吱聲。沒過多久,身前傳來動靜:“什麼事?”
她根據聲源判斷,老師應該還低著頭。
“老師……”她糯糯叫了聲,敏感地發現原本窸窣的落筆聲消失了。
和樂緊張地抱著筆記本,“我來和您報告下這次月考情況。”
約摸等了五秒,她方才等到指示:“嗯,說吧。”
嗓音瞬間沉了幾個度。
和樂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她攤開筆記本,上頭的黑體字模糊一片,她眨眨眼,眨掉不該有的情緒,開始報告。
說了約有三五分鐘,和樂低語:“這就是本次月考的情況。”說著,她按照慣例,把筆記本遞了過去。
於端陽接過,看到最上頭有一排小楷,寫著——
和樂:本次地理交白卷是極其情緒化的表現,作為學生,不能履行學生的基本義務,並直接損害班級利益,需進行深刻反思。建議對其進行重點觀察,以下次月考成績為觀察對象,如屢犯不改,考慮實施更嚴厲的處罰。
於端陽沉默地掃過這段話,放到平時,他或許會付之一笑,此刻他卻笑不出來。
他一目十行地瀏覽完手寫版報告,將之遞還,回以三個字:“可以了。”
和樂一直在觀察班主任的微表情,奈何對面滴水不漏,她微抿唇,接過筆記本,“那我出去了。老師再見。”
“嗯。”
視線中的側臉寡淡如水,和樂垂下頭,猶豫半晌,慢慢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紙,空白那面朝上,壓在桌子上,推了過去。
余光中,一張棕色卡紙蠕動而來。於端陽等身旁的人離開後,方才取了過來。
另一面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沒說什麼對不起,也沒說對不起誰,簡簡單單的一句道歉。
他摩挲著卡紙,抬起眼,在他這個角度,堪堪掃到一顆張望的腦袋。
於端陽捏著卡紙,倚向身後的椅背,目光深沉。
第59章 吹泡泡
遞完卡紙後,和樂始終心神不寧。
接下來幾天的地理課,老師低頭或轉身,她便往講台張望,等他掃視全班,她又慫得把視線收了回去。
偶爾目光相觸,和樂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誰先移開視線。
路上也少有遇到,唯一一回在食堂門口巧遇,她恭恭敬敬喊“老師好”,抬眼時卻發現對面的臉清清冷冷,只一記頷首,兩人便擦肩而過。
麻芯對情緒探測深有心得,又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勁的人,問她:“和樂,你最近好像又開始不對勁了誒?怎麼看上去喪喪的。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和樂滿腔心事無人訴,憋壞了,聽見麻芯問她,想了想,問:“麻芯,如果你對別人做了很過分的事,我說如果,事後你也道歉了,可是對方好像還是在生氣,應該要怎麼辦?”
“啊?”麻芯抓耳撓腮,“過分就算了,還很過分?明知是很過分的事,為什麼還要做啊!”
和樂瞬間沉默,是啊,她為什麼要做呢?
麻芯見她臉色不好,意識到一個可能,“和樂,你該不會是替自己問的吧?不能啊!你怎麼可能做很過分的事啊?”
“就是我。”
對面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麻芯只好認真思忖起來,關鍵她從未做過“很過分”的事,絞盡腦汁,答道:“如果是我嘛,應該就萌混過關吧。比如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