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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之前朱琴仙輪了一次,顧明珠也輪了一次,不過是從簡了而已。
這次,又是一次。
顧非煙恍然覺得自己這半年跟墓園很有緣分。
一開始,她還很淡定。
不過,當那個小小的黑色骨灰盒被放在那個小小的坑裡,當無字墓碑被立起來的時候,顧非煙突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她走過去,蒼白纖細的手指撫摸著光滑的墓碑,大大的墓碑上沒有一個字,沒有人知道這塊墓碑下埋葬的是一個小小的、還不曾睜開眼的生命。
突如其來的哀慟瞬間襲擊了顧非煙的心臟。
以前不是不疼,可就是悶疼,傷口都被捂在紗布之下,發炎灌膿怎麼都好不了。現在這一幕,就像是把紗布給猛地扯開,用刀子刮去了腐肉。
疼,很疼。
可終於能疼得流淚了。
也好。
顧非煙在墓碑面前換換蹲了下來,抱著空無一物的墓碑無聲的哭出來。
慢慢的,帶上幾分啜泣,最後變成嚎啕大哭。
戰墨辰和俞琰烽站在她的身後,都沒有在此刻選擇去安慰她,去打擾她。他們都知道,能哭出來就好,淚不會往心裡流成死水潭,會蒸發在陽光之下變得透明。
……
俞清嵐身居高位已久,對很多事情都心裡門兒清。他對於審問很配合,但牙關卻咬得很緊,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打死也不說。
這種情況持續到俞琰烽去探望他為止。
兩人在小小的會面間裡說了十幾分鐘,顧非煙和戰墨辰陪著俞琰烽,等在門外。
俞琰烽開門出來的時候,顧非煙下意識的朝著前方看去,無意中門縫中看到了猶如一灘爛泥一般靠在椅背上,雙眼無神仿佛死去的俞清嵐。
俞琰烽究竟跟他說了什麼?
腦海中才轉過這個念頭,俞琰烽便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了,用漫不經心卻帶著幾分顫音的聲音說道,“我跟他說,他曾經是我的驕傲。”
曾經,意味著現在不是了。
不僅不是驕傲,也許還是恥辱。
“還有我媽讓我轉告他的一句話,她說,早知道他會付出這樣的代價,變成一個她都不認識的人,她情願當初沒得救,也不願意自己的身體裡有那樣得來的腎臟。”俞琰烽又開口。
他說得很艱難,唇邊噙著的苦笑讓人很不忍。
顧非煙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俞琰烽扯開唇角,狠狠抽了一口氣。
顧非煙抿了抿唇,好意邀請,“墨辰介紹給我的心理醫生很不錯,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嗯……就當是陪我……”
她眼眸清澈。
俞琰烽看了她幾秒,就在戰墨辰快要因此而發怒攔在他面前之前,他忽然的笑了,真心實意的。
“好。”
……
顧非煙跟溫宜修約著見了一面,不再是以朋友的妻子的身份,而是以病人的身份。
不用偽裝戰墨辰熟人的溫宜修比之前自在從容多了,雖然穿著白大褂,但臉上那和煦溫暖的笑容還是很有親和力。
“戰太太,又見面,你好。”溫宜修伸出手。
顧非煙禮貌性的笑了笑,握了握手。
坐下之後,她下意識的從包包里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俞琰烽的消息……他說“陪”她過來看心理醫生,可他今天竟然爽約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俞琰烽那人不應該是因為膽怯了不過來……
顧非煙坐下才幾秒,腦子裡的問題還沒有理清,突然身後的門板就被敲響了。
戰墨辰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臉凝重的對她開口,“小煙……”
“嗯?怎麼了?”顧非煙心裡突然緊張起來。
正文 第453章:那更操蛋了
“俞琰烽……”戰墨辰組織了一下用詞,聲音沉沉的說道,“俞琰烽的母親,剛才自殺了……”
“啊?”顧非煙愣愣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自殺……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眼睛乾澀無比,連含著一點情緒都覺得酸痛。
“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自殺,現在已經送到醫院了,但……情況很不樂觀,估計救不過來。”戰墨辰幽深的鳳眸掠過一絲猶豫,但頓了頓之後還是問道,“要去看看嗎?”
出了這樣的大事,以顧非煙的性子,他覺得她不可能還能在這裡呆得住。
這種時候,他什麼都想順著她來。
“……去。”顧非煙緩緩點了點頭。
但是,她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戰墨辰詢問的看向她,她才扯了扯唇角,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墨辰,我……我的腿很軟,好像站不起來了。”
“站不起來沒關係,有我。”
戰墨辰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俯身把她抱入懷中。
男人寬厚結實的懷抱像是在一個大世界中開闢了一個小結界,顧非煙軟軟的依偎在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信息,將腦袋埋入他的衣襟。
淚水,終於又落了下來。
最近她真是越來越愛哭了,這樣好嗎?
好,也不好。
……
跟溫宜修約的治療就這麼無疾而終,當顧非煙和戰墨辰趕到醫院手術室門外的時候,一眼便看到坐在手術室門外,雙手撐在膝蓋上,垂著頭,十指插入發中的俞琰烽。
聽到腳步聲,俞琰烽抬起頭。
“你們來了。”他看向戰墨辰,目光又落在顧非煙身上。
他是聽出了她的腳步聲。
“嗯。”戰墨辰頷首,神情平靜。
他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多餘的問題和安慰,這種默不作聲的方式讓俞琰烽心裡的窘迫少了很多,心情似乎也沒有那麼發堵了。
更重要的是,顧非煙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那個……要玩拳皇嗎?”顧非煙認真想了想,“我可以讓你三個回合。”
俞琰烽笑了,樂不可支。
“我都這麼慘了,你……嗯,你就只讓我三個回合?”
顧非煙依舊很認真,也沒忍住笑,“嗯,畢竟我也很慘,慘到馬上去參加華國好聲音都能有四個導師為我衝下來,我幹嘛非要讓著你,誰還不是小公舉呀?”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似乎都放下了一些包袱,輕鬆了些。
偽裝輕鬆也是輕鬆。
戰墨辰身姿挺拔的站著,幽深的鳳眸眯了眯,突然覺得他是不是心臟太強大了,也應該弄點什麼出來找找融洽感?
對,就是融洽。
不過,等俞琰烽下一句話說出來,戰墨辰忽然的一下,心裡那種吃醋的感覺“轟隆”一下什麼都不剩了。
俞琰烽說,“從此以後,我們家可能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