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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特別的一個日期。
就跟沐恆這個人一樣的特別。
不過,她也是直到柯函私底下專門找她詢問,她才想起來自己還知道這麼一回事。
她也不記自己的生日,但是她不記自己的生日,是因為她的父母會惦記著,每一年到了時間就要拉著她好吃好喝一頓。
柯函是最後才找到楚白月的。
在那之前他已經找了班長找了陳鶴找了他能找的所有人。
可是,他們好像都不知道。
謝老闆是柯函暫時不敢去找的,畢竟他前腳倒數第一次次數學零分,唯一一次周測卷雄起考到了二十八,結果這次一下子就到了滿分——如果他主動打電話給謝老闆的話,謝老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會邊喝熱水邊給他講道理——嗓子不會幹,別想停了。
苟命要緊。
於是柯函就找了楚白月。
她當時沒有回覆,隔了很久才給他發了一段清晰度尚可的錄像。
是偷拍角度。
六對耳釘閃閃發光,一身襤褸得及其個性,滿頭銀白毛張揚的沐恆盤腿坐在水泥管堆上,抬頭仰對著泛紅的夜空,神情安詳。
修長分明的頸線死死地繃著,每一寸在詭秘混亂的路燈光影下都顯得異常的美感。
甚至還有一小片從衣領口露出來的肩頸,鎖骨看起來就很硬,平滑乾淨的肌膚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沐恆就這麼坐著,任由下面的一群「小弟」互相罵仗「走流程」,體型龐大的熊應在其中尤為明顯突出,滿臉的戾氣,跟柯函之前在省電錄播後台見到過的憨憨完全不一樣。
那確實是一群貨真價實的不良少年。
視頻還在繼續,楚白月中途給柯函另外發了一條信息——【雖然但是,我還是覺得沐恆是個很好的朋友。】
柯函能感受到沐恆的孤獨。
這是任一實數乘零,即使是無窮也永遠得零的孤獨。
沐恆總是溫柔地出現在某些可能需要他的地方溫柔地幫助別人,然後毫不猶豫地安靜離開。
安靜的就像冥王星,無論在不在行星之列,它都只會是自己自轉公轉,維持著剛體崩解後的弧度。
柯函有時候難免會產生些過於荒誕敏感的錯覺——沐恆是不是跟他同病相憐?
這怎麼可能?
但是,當柯函提著訂好的蛋糕跟楚白月他們一起回到附近的酒店的時候,沐恆都還沒有回來。
他們一起等到了十一點,楚白月收到了一條來自沐恆的消息——【我今天有事先不回來了,明天機場見。】
於是,依然精神抖擻的楚白月就回她的房間繼續奮鬥自己的競賽大業去了。
只剩下柯函一個人面對著散發著濕潤甜美醇厚牛奶香氣的海鹽熔岩蛋糕,靜靜地發呆。
他發了一會兒的呆。
在十一點半的時候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準備刷一會兒的題。
刷到大概五十五的時候,柯函放下手機,去洗了一個澡。
他從浴室出來了,心情淡漠。
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酒店房間門發出了很輕很輕的一聲「咔嚓」。
那是鎖芯內部的機械發出的聲音。
是機括碰撞鎖舌控制退鎖的聲音。
柯函愣了一下,別過臉,就看見站在門外一身寒氣的少年。
他的眉目俊美如畫,雙眸略有些失焦,嘴唇上還起了皮,急需濕潤。
作者有話要說:【行星的定義:c.自身引力足以克服其剛體力而使天體呈圓球狀。】
【本章「剛體崩解」代表以上含義。】
第91章
後來的很多年裡,柯函都會想起那一天。
他穿著浴袍對沐恆說了他一生唯一的十六歲生日當天的第一句「生日快樂」。
很普通。
但卻成功地令沐恆深邃如古井的眼睛裡驟然泛起了驚人的波瀾。
好像超新星在爆炸。
他突然衝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涼薄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柯函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應,他甚至還伸出了手,輕輕地拍了拍沐恆的後背。
分明的脊背紋理在他的掌心滑過,有力,可靠,別樣的溫暖。
柯函的喉結微動,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沐恆搶在他之前說了一句:「……謝謝……」
這一聲「謝謝」說得太寂寞了。
沐恆寂寞得就好像被困在某種透明的軀殼裡,只能微笑地看著外面的世界,然而無法真實地觸碰它。
他就如同一名天生免疫缺陷的病患,必須與世隔絕才能苟延殘喘。
但這種寂寞他隱藏的很好,大概也只有跟他朝夕相處的柯函才能勉強察覺出一絲端倪。
柯函的身體還在向外蒸騰著熱氣。
沐浴露經久不散的甜美香氣在這一刻尤為的濃郁。
沐恆的手臂在潔白的毛絨浴袍上碾壓而過,心底忽然間莫名地充實。
很奇妙的感覺。
過了不知道多久,被抱了滿懷的柯函才反應過來,他推了一把沐恆,對他道:「我們給你買了蛋糕。」
他似乎是咽了咽口水。
「你要不要吃一點?」
頓了頓,大概隔了兩三秒的靜默,柯函的臉頰有點發熱,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微妙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