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頁
他這次來不光是為了看《小城之春》的拍攝過程,更多的是想了解目前華國電影行業的境況,以及國內那些有名的導演們正在拍攝的影片。
如果這些影片符合威尼斯電影節的選片要求,他會向電影節的組委會進行推薦。
在京城期間,馬克穆勒會和國內的電影人進行交流,包括張藝謀等人。
他對姜文正在籌備的新片很有興趣,花時間看了《許三觀賣血記》的初稿,對故事裡個體在社會磨難面前展現出來的求生力量感觸頗深。
許三觀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而是一個有著各種毛病的小人物。
他沒有大本事,唯一的手段是通過賣血來維持家庭的正常運轉,在一次次的困境面前,他堅持著沒有倒下去。
按照馬克穆勒的理解,這個故事有一種人道主義的情懷。
此時《活著》的義大利版已經發行,馬克穆勒覺得《許三觀賣血記》和《活著》一樣,都是一個有力量的故事,描述了小人物和命運的抗爭與妥協。
他對姜文和葛優搭檔來拍這部片子抱有期待。
不僅願意介紹歐洲的投資人,還承諾明年會向威尼斯電影節的組委會推薦這部影片,前提是這部片子能夠按時拍完。
姜文正想著四處拉投資呢,他更傾向於港台的資金。
歐洲的投資商會催促他按照拍攝計劃進行,港台的投資商會更好商量一些,他在拍片的時候能擁有更大的自由度和最終剪輯的權利。
姜文和葛優討論過這個劇本,姜文對葛優的要求是不能演的像《活著》里的福貴一樣。
也就是說,葛優要用一種不同的方式來演繹許三觀這個角色。
要有新的內容,不讓觀眾覺得是在重複。
姜文和張藝謀執導的方式不同,姜文本身是演員,他對演員的表演方式有著更高的要求。
張藝謀雖說也演過戲,可他是攝影專業出身,在演員表演上能指導的不多,更多的是提出要求,讓演員去發揮。
所以,張藝謀往往會和表演經驗豐富的演員合作,很少使用非職業演員做主角。
這對葛優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活著》中福貴的角色是他演藝生涯的一個巔峰,現在他要拋棄以前的那些表演,重新塑造人物。
如果能把許三觀這個角色塑造成功了,這會是一個重大的突破,他離藝術家也就不遠了。
葛優拍了三年賀歲片,媒體和專家跟著惋惜了三年,認為葛優應該早日回頭是岸,不要浪費表演才華。
弄得葛優自個都覺得要是再拍賀歲片就是對不住大家的期望,要趕緊拍一部文藝片來。
其實觀眾還是希望葛優能拍喜劇片,畢竟像《活著》這類文藝片大部分觀眾真心不愛看。
現在有了《許三觀賣血記》這個本子,葛優卯足了勁想要演好,一直在琢磨著呢,甚至為了體驗賣血時的感受,他都想到醫院裡抽血試試。
尤其是劇本里許三觀為了救兒子,一個月賣了四次血,差一點死掉的情節。
這個沒有生活體驗,還真不太好掌握其中的分寸。
葛優的這個想法被賀姐勸住了,為了這件事賀姐還有點不高興,和慕姍姍抱怨了幾句,演戲不能把命給搭進去吧。
於是,葛優改變了方式,找那些有過賣血經歷的人聊天。
等聊完了再結合自己的表演經驗來模擬出那種狀態來。
此時國內還沒有實行無償獻血的制度,對獻血的宣傳不夠,大家普遍認為血液是人身體裡的精華,抽血對身體有害無益。
別說是農村,就算是城裡人也很少有無償獻血的想法。
大家的生活水平還不高,平時都想著怎麼補血,自然不願意獻血。
這導致醫院裡出現血荒的現象,就此催生了賣血的產業鏈,血販子作為中間人,組織賣血的人把血液賣給醫院,從中牟取暴利。
這在國內是相當普遍的現象,有些經濟不發達的地區甚至是賣血成風。
新聞媒體上做過報導,卻根本禁止不了,這是一個複雜的社會問題。
別說是沒有法律禁止血液私下交易,就算是有法律規定,也很難根除這條產業鏈。
《許三觀賣血記》里較為真實的反映了這種社會現象,只是把這個故事放到更為廣闊的歷史背景下進行審視,從而有了一種觸動人心的力量。
在這個劇本里會多次出現賣血的情節,每一次面對的情況不同,葛優的表演都要不同。
比如許三觀第一次賣血是出於好奇,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結識,第二次賣血是因為兒子打傷了鐵匠的兒子,第三次賣血是為了討好自己喜歡的女工。
後來為了家裡沒飯吃賣血,為了招待生產隊的隊長賣血,為了救生病的兒子賣血等等。
有的是心甘情願,有的是無可奈何,有的是拼死一搏,每一次賣血都有不同的原因,那麼在賣血的時候就會有不同的情緒和反應。
這極為考驗演員的表演能力。
別看只是一次次的賣血,從中透射出人生的無奈和社會的變遷。
葛優要把握住這些情緒,不能光靠自個琢磨,還要通過和賣血的人聊天,感受這些人的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
還有一些生活上的小細節。
比如許三觀賣血之後,手裡有了錢,就會到勝利餐館點一盤炒豬肝和二兩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