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1 都不容易
隔著老遠,我們就從車裡看到工地的門口堵滿了人,全都是頭戴安全帽,身穿破舊工作服的青壯勞力,黑壓壓的一大片腦袋,足足能有三四百人,這幫人盤腿坐在工地的大門口,既不讓外面拉料的貨車進去,也不讓裡頭的汽車出來,工地的內外全都是載滿材料的大貨車、鏟車和鉤機。
那些民工們一個個雙眼迷茫且無助,讓人瞅著心裡就覺得心酸,貨車們司機門進不去也出不來。只能無奈的的聚成一堆堆抽菸嘮嗑,整個工地的門口無比的噪雜。
「這他媽的太欺負人了啊!送進去材料、拉不出來土方,鏟車、鉤機全都開著,這一個小時就得損失多少錢啊!」宋子浩攥著拳頭就準備下車,我一把揪住他胳膊搖頭:「現在下去,你讓人打死都不帶多的,老實給我眯著,你們也一樣,全都不准下去!」
我掏出手機撥通雷少強的號碼,那頭響了半天才接起來,雷少強的嗓子完全啞了,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疲憊感:「喂,三哥!」
「我回來了,你在哪呢?」我極其不滿的問道。
不論什麼原因,我把崇州市交給雷少強,他沒有負好責,這就是他的問題。
雷少強嘆了口粗氣:「我在市裡的公司門口,公司被工人給圍住了!下午不少工人闖進公司大樓里。砸爛咱們不少東西,很多保安和公司的職員都被打傷了,崇州市一些入股的小幫派,差點跟對方發生衝突,我費半天勁而才攔下來。」
「無路如何先穩住,我馬上過去!」我深呼吸兩口。掛掉了電話。
我正準備招呼欒建開車離開的時候,六七輛白色沒有掛牌照的麵包車盪著灰塵直衝工地的門口。
接著打頭的一輛車門推開,從裡面蹦出來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青年剃著個很社會的「蓋頭」,手裡拎著把獵槍,扯開嗓門就罵:「草泥馬。誰讓你們擱門口堵路的?全部給我滾蛋!」
聚在門口的幾百號工人「呼啦呼啦」的起身,剃著「蓋頭」的青年揮了揮胳膊,車裡面瞬間跳出來二三十號拎著鐵管和片刀的社會小哥。
「瞅尼們麻痹,全部給老子閃開,知道你們從這兒裝死,一個小時耽誤多少錢不?」蓋頭青年指著門口的一眾民工,抻直脖子咒罵:「別一個個曬臉哈,麻溜滾!」
三四百工人中肯定不乏熱血的小青年,一瞬間兩幫完全不成比例的人流就推搡在一起,工人們雖然手裡沒武器,但是勝在人多,加上常年干苦力,哪個單獨拎出來都有一把子力氣,雙方距離有那麼近,二三分鐘左右,社會小哥這頭就被捶倒好幾個。
可能是看自己這方吃虧了,那個剃著「蓋頭」的青年雙手端槍衝著天空「嘣!」的開了一槍,確實把工人們全都嚇得齊齊往後倒退。
「簡直胡鬧,生怕事情不會變大!」我皺著眉頭打開車門,蹦了下去,宋子浩和欒建、罪也趕忙跟在我身後。
同情弱者是國民的天性,經常會有人在弄不明白的情況下,就很武斷的同情弱者,和社會人相比。這些雙手沾滿泥土,衣衫破爛的民工們顯然就是弱者,社會人吃虧了,不會有人說啥,可是民工們如果挨揍了,只要媒體一曝光。寫上個「開發商僱傭黑勢力團伙毆打農民工」的標題,社會輿論百分之一千的會站在工人這一方。
普通百姓才不會管,因為工人們的堵塞造成多大的經濟損失。
如果拎兩把刀,開幾槍就能解決問題,雷少強絕對不會六神無主的將我喊回來。
我快步走過去,指著那個「蓋頭」青年呵斥:「干他媽什麼呢?你們是哪個公司的?」
「我是天門的。陸總的手下。」蓋頭可能也看我不像一般人,頓了頓輕聲道。
「你被解僱了,回去告訴陸峰,就說王者讓你滾蛋的!」我一巴掌推在蓋頭的胸脯上。
蓋頭不服氣的瞪眼:「你他媽算幹什麼的?你知道不知道這幫臭泥腿子從門口堵路,耽誤工程進度?出了事情你負責啊!」
「去尼瑪的!」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蓋頭的臉上,不等他反應過來。掄圓胳膊又是一個反抽將他摑倒在地上,指著他鼻子臭罵:「打你兩巴掌,第一巴掌是因為你侮辱人,回家翻翻族譜,往上算三代,你太爺爺是不說泥腿子。第二巴掌是因為,我叫趙成虎!」
「你是你是趙成虎?」蓋頭青年一臉的懵逼,從地上爬起來,衝著我點頭哈腰的道歉:「三哥,我叫林恬」
我不耐煩的打斷他,臭罵:「我沒興趣了解你叫什麼,現在、馬上、立刻,帶著你的人滾!」
「三哥,我是林恬鶴的堂弟」蓋頭小聲嘟囔。
這時候一輛黑色的SUV風塵僕僕的由遠及近,車還沒停穩,陸峰和林恬鶴就從上面蹦了下來,見到我後。陸峰和林恬鶴愣了一愣,陸峰苦著臉問我:「你都知道了?」
「八九不離十吧!」我陰沉臉指向蓋頭青年沖林恬鶴問:「你堂弟?」
蓋頭一瞧見林恬鶴來了,立馬跟見到救星似的,一把拽住林恬鶴的胳膊乾嚎:「哥,他剛才打我,我好心好意的帶著人來為公司辦事。他竟然甩了我兩個嘴巴子,你得給我出頭。」
林恬鶴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狀況,但是能看懂目前的情景,直接甩開蓋頭的手掌,擰著眉頭訓斥:「打你就是你不對!滾!」
「哥,我是為公司辦事」蓋頭不服氣的小聲嘀咕。
「滾!」林恬鶴回頭就是一腳踹在蓋頭的腰上,陰鬱的咆哮:「你不知道你爹以前是幹嘛的嗎?跟他們又有什麼區別?帶人打工人,你還有臉了是吧?以後別他媽讓我再看到你!」
「蓋頭」臉上的肌肉抽動兩下,什麼都沒說,領著二三十號殘兵敗將快速鑽進車裡離開。
我和陸峰簡單交流幾句後,我走向群憤激昂的民工們面前深深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然後才出聲道:「各位工人兄弟們,大家稍安勿躁,我叫趙成虎,是王者商會的負責,這次專程從外地回來,就是為了解決大家工資的問題,大家能否聽我一句。暫時先散開,拖欠你們工資的問題肯定會解決,郭三軍跑了,咱們走正常的法律程序,該報案的報案,該起訴的起訴,可以嗎?」
「少廢話,你們跟郭三軍蛇鼠一窩,就是想要黑我們的工資!」
「就是,無良開發商還我血汗錢!」
「拿不到工資我們就不走了,你們工程也別想再繼續!」
對面三四百號民工瞬間嚎啕咒罵起來,看架勢還打算將我們給包圍起來。
「三子,你先去公司那邊,這頭暫時交給我來安撫!王者的公司在市區,緊挨著市政府,如果真發生什麼暴動,到時候新聞可就大了。」陸峰迴頭朝著我大吼。
「你倆能扛得住不?」我看了眼陸峰和林恬鶴。
「你走你的,我啥時候辦過不託底的事情!」陸峰使勁把我推到身後,自己帶著林恬鶴朝一眾工人走去:「各位兄弟們,我是崇州人,咱們算起來都是老鄉,信得過我的,大家可以跟我聊,我想辦法為他們追討工資。」
「走吧。回公司!」我衝著欒建、宋子浩和罪擺擺手,我們快速上車,衝著市區方向駛去。
王者在崇州市的總部建在市政府旁邊,是一棟五層樓的普通建築,我們抵達的時候,百十多號工人,拎著鐵鍬、木頭方子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將公司辦公樓堵了個水泄不通,總部大院裡的不少汽車讓剮蹭,發出「滴滴」的警報聲,辦公樓上玻璃窗戶也讓砸爛了不少,院子裡還有幾台新聞採訪車輛,幾個扛著攝像機的傢伙唯恐天下不亂的一頓猛拍。
雷少強、田偉彤、胖子還有不少公司的高層站在公司的門口朝著民工們擺手解釋著什麼,不過他們的聲音根本沒法傳播出來,就讓熙熙攘攘的咒罵聲給淹沒了。
站在公司的大門口,我掏出手機撥通雷少強的號碼,雷少強很快也看到了我,接起電話聲音無比沙啞的說:「你回來,我就安心了,那不敢說的話,我可就說了啊!」
「你說吧,只要能把風波暫時平息,剩下的事情我來想轍。」我衝著他點了點腦袋。
雷少強脫掉身上的西裝,將領帶也解下來丟到地上,只穿件襯衫站在台階上提高嗓門喊叫:「都他們別吵吵了,吵吵你們的工錢能到手裡嗎?」
幾個站在前排的工人抄起手裡的鐵鍬就準備拍雷少強。
雷少強梗著脖頸,還故意往前湊了湊:「你們要幹啥?打死我,就有人給你們工錢了嗎?」
「你少他媽來這套,今天見不到錢,我們就不走了!別以為我們民工就沒有人權!」站在前面的幾個工人嘶聲喊叫。
「對!不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院子裡的工人們紛紛叫嚷。
雷少強皺著眉頭回應:「少扯沒用的嗑,你們是打工的,我他媽也是打工的,別整這些階級矛盾,你們沒人權,打的我們保安和職員頭皮
血流,我們有人權。我們一動不動的不還手不還口?該你們錢的是郭三軍,你們這麼難為我們有意義嗎?」
「我剛才說了,我是個打工的,讓我給你們擔保什麼時候能拿到工資,我不敢瞎說,但是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擔保,用王者的名譽擔保,這件事情如果不能給你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們找我雷少強算帳,今天開始,我搬到工棚跟你們同吃同住,你們看著點我,啥時候你們工資到手,我啥時候走人,可以嗎?」雷少強的聲音啞的幾乎說不出來話,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扯足的嗓門。
一眾民工立使勁有些愣住了,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雷少強再次向前一步道:「我再次重申一遍。你們的工資我們早就給郭三軍結算清楚,但是誰能想到這個狗雜碎會跑路,王者竭力所能的去幫助大家討要公道,不是怕你們會把事情鬧大,我們只是認為大家都不容易,出來混飯吃的,你們不易,我們何嘗容易,工頭跑路,你們來砸我們公司,不給你們錢,你們鬧,給你們錢,誰來擔負我們的損失?從事發到現在我雷少強主動避諱過嗎?你們打我、罵我,往我身上吐口水,我惱怒過沒有?我不是沒脾氣,只是認為大家都不易。」
「全部都先回去可以嗎?我求求你們了行不,事情一定會解決,我舉天發誓!一定會挖出來郭三軍給大家一個交代!」雷少強無力的衝著民工們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