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6 歸來
蔡亮眼珠子充血的挨個從我們幾個臉上掃視一遍,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胡金的臉上,語氣溫柔的笑道:「半腦,抓緊時間跟紅紅生個娃,回頭給我上墳的時候,記得讓孩子喊我聲乾爹。」
「亮子,讓我留下吧,求你了!」胡金眼中帶淚的哽咽。
「滾你大爺的,你有江紅有家庭,你留下,往後誰特麼照顧她!」蔡亮禁不住咒罵。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倚靠在大偉肩頭的張天旭劇烈咳嗽兩聲,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呼吸粗重的搖頭道:「亮哥說的對,必須得有人留下,否則咱們全都得折在這兒,我自己的傷自己最了解,根本沒可能陪你們回去。三哥讓我留下吧。」
蔡亮瞪了一眼張天旭:「滾蛋,這事兒輪不上你們小的!」
「別逼我,你們都特麼別逼我!走,馬上走!」張天旭突然從大偉手中奪過來手槍,徑直戳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咬著嘴皮嘶吼:「否則我馬上嘣了自己!」猛和降和重猛分知。
我死死的攥著拳頭。一眼不眨的盯著那張年輕的臉龐。
「吃的就是刀口舔血的飯,早晚都會有這一天,我無憾了,家裡的房子、車子是王者給買的,我爹媽能夠全國各地的到處旅遊,錢是王者出的。這輩子跟著朱哥加入王者,我值了!」張天旭滿臉全是眼淚,竭力擠出一個笑容道:「三哥,如果有來世,如果來世你還走這條道,那我張天旭必定陪你身側。為你斬敵殺將,開疆封土!求各位哥哥,給我一次揚名的機會。」
我哭了,車裡的所有人都哭的稀里嘩啦。
車外,石原康跟個太監似的扯著嗓子尖叫:「趙成虎,你準備好沒?新一輪的遊戲馬上開始了!」
看到張天旭此刻的模樣,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扎了一下,淚水瞬間撲濕眼底,我深呼吸一口道:「石原康,咱們做筆交易如何?弄死我,你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充其量被張黎夸一句好狗,但如果拿到王者在青市的產業,你說你有沒有可能把張黎趕下台,重新坐穩大日集體總裁的位置!」
外面的石原康停止的呼嚎,似乎在考慮我說的話,趁著這個節骨眼,我示意車裡的所有人準備撤退。
這個時候,張天旭猛然拽開車門跳了下去,借著車門當掩護,衝著不遠處的鏟車「嘣,嘣!」連開幾槍,對面站在鏟車前面的幾個傢伙閃躲不及,有兩個直接給撂倒,剩下的人紛紛趴在地上還擊。
「走!」我抹了一把眼淚,踹開車門就往路旁的高粱地里跑,胡金、蔡亮、孟召樂和大偉緊緊尾隨在我後面,我們一幫人甩開膀子完全沒有任何目的性的埋著腦袋往前猛躥,所有人都在「啼啼..」的抽動鼻子。
跑出去足足能有二三十米遠,驟然聽到鄉道上傳出張天旭的喊叫聲:「蒼天如若有眼。我求你,佑我王者,萬世輝煌!保我兄弟,人人得以善終!」
「嘣!」的一聲槍響,震顫整個鄉道。
大偉第一個哭聲聲音:「旭..」
「傻兄弟。」胡金和蔡亮同時淚崩,就連孟召樂的眼淚也瞬間奪眶而出。唯獨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書上說痛到極致可能無痛可痛,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此刻的這種感覺。
我以為王者現在四海昇平,我以為我們早已經脫離了那種和天爭命的時光,我以為這次內蒙之行不過是場稍顯艱難的行程,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到了。可我唯獨沒想過這次會有人傷亡。
自責、內疚、痛苦,各種負面情緒充斥在我渾身上下,我渾渾噩噩的埋頭往前狂奔著,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直到實在挪不動雙腿,我才踉蹌的坐在地上,此刻我才發現自己的淚水早已經將雙眼給模糊。
大偉像是瘋了一般,抓著手機打電話:「瞎子,旭沒了,旭不在了!」
「別他媽添亂了行不行!」孟召樂一把奪過來大偉的手機,雙眼紅腫的喊叫:「你現在把這事兒告訴別人有什麼用?除了能讓他們跟著瞎著急還能幹啥!」
「可是旭沒了,我他媽心疼啊..」大偉怔了一怔。接著像個孩子一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閉了,誰他媽不心疼!」胡金一巴掌扇在大偉的臉上,緊跟著自己也蹲下身子低鳴起來。
我吐了口濁氣,伸手抹了抹臉頰,掏出手機想要給小佛爺打電話,可是又怕他跟著著急,沉思了幾秒鐘後將手機又揣了起來,面無表情的朝著其他人道:「走吧,回家!」
路上,胡金簡單跟我說了下我立刻房間以後的事情,敢情我們上當了,那兩個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殺手。哪想到我前腳剛剛出門,兩個女人後腳就迫不及待的摸出了槍,而張天旭倒霉剛剛進門幫忙就被一個女的迎頭一槍打中胸口。
「這次的事情擺明了是有人圈咱。」蔡亮抽吸兩下鼻子道:「三子,你說會不會是給咱遞消息的梓陽漏了。」
「有可能。」我這會兒腦子亂糟糟的一團,根本捋不出正經思路。
我們摸黑走出那片遼闊的莊稼地,出現在另外一個小縣城裡,這時候王瓅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們成功撤出來了,邵鵬受了點傷,跟我約好在青市碰面。
我總覺得他的語氣格外不對勁,擰著眉頭問:「只邵鵬受傷了嗎?」
王瓅猶豫了幾秒鐘後回答:「我和班長也受了點皮外傷,不過沒啥大事兒,這次點子扎手,好幾伙人合夥干咱們,看身手和武器配備對方肯定有幾個是從綠營里出來的,那個光旭被我和邵鵬一人幹了一槍,沒啥意外的話。應該掛了。」
「嗯,我心裡有數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我咽了口唾沫回答,並沒有把我們這頭的事情告訴他們。
我們從小縣城的橋洞裡一直熬到天明,整晚上都能看到閃著警笛的警車呼嘯而過,氣氛凝重到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一直捱到天快亮以後,胡金去偷了幾件乾淨衣裳,蔡亮砸開一家二道販子的門買了一輛麵包車直接奔向高速。
和我猜測的差不多,高速路完全封了,路口站滿了武警和警察,挨個車檢查。我猶豫再三撥通羅權的電話,我沒說任何事情,只說現在在瀋陽高速路口,車裡帶著個身份不能見光的兄弟,羅權毫不猶豫的讓我把車牌號告訴他,幾分鐘後給我發來一條簡訊,讓我正常上路。
回到青市的時候,已經是當天晚上的凌晨三點多,罪、劉雲飛、白狼、佛奴和皇甫俠一塊來接的我們,從車裡下來我感覺好像天旋地轉,身上沒有半點力氣,一整天。我腦子裡都回應著張天旭的模樣和他傻乎乎的憨笑。
「大哥,天旭他..」皇甫俠欲言又止的看向我。
「什麼也別問,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我皺著眉頭冷淡的搖頭。
白狼小聲看向我道:「哥,王瓅他們回來了,邵鵬和老洪身上的傷挺重的,這會兒在市南區的酒店裡,蒼蠅幫著他們取出來的子彈。」
「送我過去。」我腦子又是「嗡」的一下,強忍著痛苦點點頭,隨即按下了陸峰的電話,電話剛一接通,我就朝著陸峰道:「峰,有件事情需要麻煩你。」
陸峰本來困的直打哈欠,聽到我的語氣,瞬間正經道:「你說三子。」
我咬了咬嘴皮出聲:「幫我求求文哥或者四爺,讓他們幫忙把我一個弟弟的屍體送回青市,人應該在瀋陽警局。」
「發生什麼事情了?需要我過去不?」陸峰趕忙問道。
我哽咽的說:「沒事兒,你能幫我這個忙,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包在我身上了。」陸峰一字一頓的保證。
酒店裡。我盯盯的注視著躺在床上的邵鵬和洪嘯坤,兩人雙眼緊閉,手背上扎著營養液,邵鵬赤裸著上半身,胳膊和腿上滿是塗抹過藥水的槍眼,洪嘯坤嘴上捂著呼吸機,旁邊還有幾台我叫不上名字的設備,王瓅左胳膊上打著石膏,靜坐在床邊,紅著煙圈夾著香菸。
「你不是告訴我,只是他媽皮外傷嗎?」我一把薅住王瓅的脖領。
「當時那種情況,我如果告訴你。我們可能回不來,你不得跟人拼命?」王瓅咬了咬嘴皮,聲音沙啞的說:「這麼說是他倆的要求,他們不希望咱們全部命喪瀋陽!」
「蒼蠅,他倆實際情況怎麼樣?」我推開王瓅,側頭看向一身白大褂的蒼蠅問。
蒼蠅言語簡練的解釋了一下情況:「邵鵬大腿上挨了兩槍。幸好沒有傷到骨頭,洪哥比較麻煩,有一槍正中脖子,雖然沒有傷到大腦,但因為拖的時間太久,可能會傷到神經,總體來說,兩人的性命無大礙。」
「你呢?你沒事吧?」我看了一眼王瓅問。
王瓅舔了舔嘴上的干皮,特別內疚的低下腦袋哽咽:「三哥,是我們輕敵了。」
「沒事兒,咱們還有機會,這事兒千萬別告訴小佛爺。」我揉了揉太陽穴。朝著王瓅道:「你也休息去吧,我在這兒盯著他們。」
「三哥,咱家是不是走了一個兄弟。」王瓅摸了摸眼角望向我。
我沒有回答,茫然的坐在椅子上擺擺手道:「回去休息吧。」
王瓅沒有動彈,靜靜的坐在我旁邊,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房間門被人輕輕推開,接著一個後腦勺梳著豬尾巴小辮的清瘦男人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兩人,又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我。
「結巴怪!!」我「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怎麼也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朱厭。
他嘴角抽動兩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從兜里掏出一塊黑紗裹在胳膊上,聲音很輕的結巴道:「啊就..我在英國,幾..幾個小時前剛..剛聽說,天..天旭..是我的人,我得..我得替他..找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