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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揮拐杖敲幾下,在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里拄拐進第九候車室。
陳仰跟上他,反手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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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道上驚叫連連。
第九候車室里是一片災難後的慘澹。
陳仰沒管駝鳥孫一行,他找另外兩個新人問話。
三七分要不行了,裹著花被窩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工人的狀態好一點,能答話。
「大叔,你記不記得光頭出事前做了什麼,或者說過什麼話?」
陳仰溫和道:「你仔細想想。」
工人通紅的眼腫的像兩個魚泡,他搓搓腿,操著悶乾的嗓子:「沒啥啊……」
陳仰不催促,只給他一瓶礦泉水,耐心的等著。
第一個死的新人是自己跑出去的,呈現的規則之一是不能離開車站,第二個死的從頭到尾就在候車室。
肯定是觸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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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渾渾沌沌的喝了小半瓶礦泉水,垂下頭抹把嘴。
「知道你們幾個在外面,燈也很亮,我們就都很放鬆。」
工人大口大口呼吸,忍不住哽咽道: 「光頭說他腰肌勞損,老毛病,坐久了腰不行,就去後面躺著了,我跟老李在前面點。」
「一點動靜都沒聽到,真的,什麼聲音都沒,怎麼就……好好一個大活人,離我們也不遠,兩排還是三排,就在一個候車室……」
工人說到這被一聲怪叫打斷。
「鬼乾的!」
三七分,也就是老李,他把頭死死蒙到被子裡,渾身瑟瑟發抖:「鬼……有鬼……真的有鬼……鬼來了鬼來了……」
有稀拉水聲順著老李躺的椅子流到地上,伴隨一股熱騷味。
老李嚇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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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李翻來覆去念那句話,候車室里變得陰冷起來。
陳仰把外套緊了緊。
工人突然叫道:「光頭還說候車室的椅子好冰!」
「他說了好幾次,就說椅子怎麼這麼冰啊!好冰啊!」
「一直抱著自己搓胳膊。」
正在做同一個動作的陳仰一抖,人整個彈起來,他本想往朝簡那站,結果腿發軟,腳下打晃,直接坐到了對方腿上,又如同被人跺到尾巴似的,火速蹦到一邊。
朝簡全程半闔眼眸,面不改色,仿佛老僧入定。
陳仰擦一把冷汗,若無其事的問孫一行能不能感受到什麼?
孫一行埋在公文包後的腦袋搖了搖。
陳仰看男人背後的西裝濕了一大塊,瘦弱的背脊輕微顫動,他問道:「你還好吧?」
孫一行點頭又搖頭,小聲抽泣道:「我其實感受到它們會怕,可是比起它們,我更怕死屍,太嚇人了。」
跟他相反的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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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死者把後半夜變得尤其漫長。
那些新人終於開始慌了,他們原本以為什麼也不管,只要老實待著就行,哪想到不出火車站也會死。
那就是有東西不讓他們準點上車。
四個班次,這麼多人,還會有人死的,下一個不知道是誰,有可能是自己。
輕鬆,貪婪會像瘟疫一樣傳染,哭聲跟恐懼也是。
以及怨恨。
本來慶幸親朋好友不見了是在真正的火車站,還活著的,現在會想,為什麼來這裡的不是對方,為什麼自己要碰上這種事。
負面情緒像藤蔓一樣糾纏著,在不安的澆灌下瘋狂生長。
凌晨兩點多,新人們都沒在自己那輛車的候車室,也不敢四處亂走,就全部集中在過道上面。
二樓的過道只撐著一個書攤,就在死了兩個乘客的K32第九候車室外面,已經被翻過了,他們還是選擇了那裡。
有人找過了說明沒危險。
這樣他們既能消磨時間,又能在一起,人多點,人氣就重點。
他們其實不知道找什麼,只知道是不尋常的東西。
那兩桶碎屍也還在過道中間,沒人敢上前提走,大膽的也只敢砸一些書進去,把桶口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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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在第九候車室靠近門口的那排椅子上坐著,手上是自己當時進站後買的雜誌。
旅遊類的,全是青城的景點。
這座古韻猶存的城市,在鏡頭下很美。
陳仰翻一頁,有點愣神:「竟然還有三連橋……」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朝簡,激動道:「你看,我們住的地兒!」
朝簡靠著椅背的頭歪向陳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紅的眼看著他。
少年的低氣壓洶湧而來,陳仰的興致被打消了,他猶豫著舉起雜誌:「三連橋,在這上面。」
朝簡沒瞥一眼,只是盯著精神抖擻的他,眉頭皺了皺,鼻音很重:「我在睡覺。」
「啊抱歉。」陳仰想找人聊天,他虛虛的合著雜誌,「你接著睡吧,我去孫一行那邊。」
拐杖橫在他腳前。
「待著。」朝簡喉間溢出這兩個字,氣息又變得悠長。
陳仰不驚訝朝簡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見多了,只覺得他似乎淺眠,很難進入深度睡眠。
這樣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時長短,質量卻很好,完全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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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翹著腿看三連橋的介紹,渾身的寒毛猛然豎了起來。
這上面有個景點,他記憶里的三連橋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