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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團白絲沾著陳仰的血,飄向了朝簡。
陳仰愣愣看著朝簡摘下口罩,吻住他帶血的嘴唇。
機房裡都是白色絲狀物,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地纏住了漂浮的塵埃。
陳仰瞪大的眼睛裡不斷湧出淚水,怎麼回事?我為什麼回來了?
不可能,我已經看了那麼多走馬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陳仰扣住朝簡的肩膀,用力去推他。
陳仰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氣,朝簡沒有被他推開,只是結束了這場死亡的吻。
「哥哥,你是不是進幻境了?」朝簡輕聲嘆息。
陳仰張了張嘴,彎腰嘔了起來,一團團白絲從他口中吐出,幻境……
是幻境嗎?
我的信念沒有帶我去終點,我根本沒去最後一關。
那些過去全都是我的幻境?
陳仰流不出眼淚了,一隻手覆在他混亂起伏的背上,伴隨著一聲低語:「沒事。」
「沒事的。」朝簡一遍遍地說著,撫拍陳仰的動作很溫柔。
陳仰的喉嚨里發出破裂的沙沙聲,怎麼會沒事,怎麼會沒事……
為什麼沒有進去?
為什麼?!!!為什麼到不了終點?!!!
「咚」
朝簡跪在了陳仰面前,他的腰背大幅度弓了下來。
陳仰呆呆站著。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失敗……
朝簡籌劃了那麼久,我也準備了那麼久,我們怎麼還是沒有走出去?
陳仰撫摸朝簡的柔軟栗發,腹部的鼓漲帶來的痛苦讓他的面部變得扭曲駭人,他的手背都在抽搐,可他說話的聲音卻很輕:「為什麼啊……」
朝簡回答不了他。
旁邊響起重物倒地的聲音,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四聲……
陳仰側過臉,他看見了鄭之覃,喬小姐,齊北,江江,艾小魚,阿緣,老肖和小搭檔,錢秦,他們不知何時拿掉的口罩,現在全都倒在了地上,僵硬的雙手保持著掐脖子的動作,面部青紫,瞳孔擴散,不再有反射。
鄭之覃他們沒有被孢子寄生,不會成為果子播種,他們是吸進去白絲,中毒身亡,死得很快。
都死了。
陳仰麻木地呢喃:「吸進去的是我吐的白絲嗎?」
不是我的,這裡全都是白絲,全都是啊。
陳仰又想,可還是有我吐的那部分在裡面。隊友們死不瞑目,眼睛瞪著天花板,他想去幫他們把眼睛蒙上。
但他一步都走不了,他像快要播完種子的果子一樣,癟了下來,雙腿撐不住地癱倒在地,全身痙攣著倒在朝簡懷裡。
「哥哥,沒事的,我早就想好了,」朝簡抖著手去摸陳仰,「如果你真的走不到終點,那就算了,我們一起去地獄。」
陳仰眼神一空,痛苦掙扎也在那一刻停止:「去地獄?」
朝簡一隻手捂著唇嘔吐,白絲從他劇烈顫動的指縫裡飛出來,他另一隻手還放在陳仰臉上,掌心冰涼:「是啊,去地獄,哥哥,你跟我去嗎?」
「好,一起去……」
陳仰嘴裡的白絲量已經沒多少了,他雙腿蹬地的力道和幅度越來越弱。
眼前的路快要塌陷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就在路的前方,靜靜看著他。
是誰啊?
那個人為什麼站在那?
陳仰想看看,所以他睜大了眼睛,同一時間有個聲音在他破碎不堪的靈魂深處飄了上來。
「最後一關的時候,你要把書帶上。」
「為什麼?」
「那是現實世界的東西,是你的精神寄託,能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時候指引你,加強你的信念。」
陳仰渾沉的意識裂開一條縫隙,有一絲光亮擠了進來。
書……
對啊,我的書呢?
在背包里,背包在哪?
陳仰迷迷糊糊地找到背包,拉開拉鏈,拿出那本書緊緊抱在懷裡,回家,我想回家,帶我回家,求求你了……
朝簡,你看到我了嗎?看到我了嗎?帶我回家啊!
朝簡——
一陣溫熱的風從陳仰身邊拂過,留下了淡淡的腥鹹味,那味道從他的指尖一路往上竄,停在他的口鼻上面。像頑皮的小孩,想吵醒沉睡的大人。
陳仰緊閉的雙眼輕輕一顫,他一點點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山上的一處高地,視野是一片石頭做的房子,風還在吹,他聽見了海浪跟他打招呼的聲音。
又是幻境?
那些小房子連成U型,每家的牆沒有挨著,而是被一圈奇形怪狀的石頭包圍著隔開了,只留一扇大門。
陳仰仿佛看見了一大串石珠項鍊。
一些記憶片段在陳仰空白的大腦里自動播放。
小尹島……
這裡是小尹島!
陳仰的視線偏了一點,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飛奔而來。
朝簡的左腿不能跑啊。
這裡果然是幻境。
陳仰麻木地看著跑到他的朝簡,他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只是在想,這次呢,這次他是不是進最後一關了?
唇上一痛,陳仰的那份麻木出現了輕微的凝滯。
「回家了。」朝簡不斷撕咬著陳仰的唇,他的身體和嗓音都顫抖得厲害,「哥哥,我們回家了。」
陳仰抬了抬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