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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自責的嘆氣:「你跟車主講講。」
朝簡一手抵著拐杖,一手拿著陳奶奶做的蒿子粑粑:「講什麼?」
「漆劃掉了,還挺深的,簡單的拋光不行,我得重新做。」
陳仰按了按眉心:「你幫我轉告一下歉意,我儘量找好點的店,讓車送回去的時候跟原來的一樣。」
朝簡:「不用。」
陳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簡吃到蒿子粑粑里的五花肉,醃的,肥而不膩,也很入味,他細嚼慢咽完道:「你去跟陳奶奶說,我們想帶點這個走。」
陳仰也喜歡吃,此蒿子跟超市賣的炒菜的蒿子不是同一種。
據陳奶奶說清明節前後是蒿子長得最好的時候。
剁碎了和面,做的粑很香。
找老人要蒿子粑粑的活,朝簡是干不來的,只能陳仰出馬。
陳仰往屋裡走,他心裡掛念著車劃痕的事,沒走三五步就後退到朝簡面前:「車真不用我做漆?」
「嗯。」
陳仰問道:「那洗車呢?」
朝簡把最後一塊蒿子粑粑吃完:「開回去丟樓下就行,會有人來取走。」
陳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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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奶奶一大清早就去菜園子裡摘了很多蔬菜,裝了好幾個袋子,全放進了後備箱裡面。
草藥不好塞就放車后座。
陳奶奶還把一個桶拎到了車裡,底下鋪著一層青菜,上面放著土雞蛋,再用青菜壓一層。
大部分雞蛋是攢的,小部分是陳爺爺早上在其他人家買的。
陳仰來的時候,車裡就一個背包,回去的時候滿滿當當的,都是老人的善意。
陳仰坐上車,餘光隔著模糊的車玻璃瞥向院子,他又去看昨晚自己跟朝簡睡覺的房間。
窗外有一棵石榴樹。
枝葉被風吹著掃動的時候,是有那麼點像有個人站在那裡。
陳仰降下車窗,迎著細雨喊道:「爺爺奶奶,要是家裡有什麼事,你們可以給我打電話。」
「隨時都可以!」
兩個老人揮手點頭,車開出村子了,他們還在屋檐底下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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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用手掌打方向盤,手指頭往上翹著,他屏息開車,直到車子擺脫了掉進水溝的危機才說話。
「也不知道我的爺爺奶奶要是活著,現在會是什麼樣。」
朝簡的手肘靠著車門,闔著眼漫不經心道:「身子佝僂,一頭白霜,滿臉皺紋。」
十二個字終結了這個話題。
陳仰的傷感因此煙消雲散,他只是一時的有感而發。
家人在他的人生里占據的面積很不均勻。
如果親情的總分是十,那四個老人是零,父母大概是零點2,妹妹是滿分。
這取決於相關記憶的濃稠度。
副駕駛座上響起了悠長的呼吸聲,陳仰轉頭一看,少年睡著了,他把車開穩點,慢慢的往醫院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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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定位的是這裡的一個縣醫院,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本想自己去的,沒料到車剛停好,少年就醒了。
「你在車裡等我就行。」陳仰說。
朝簡逕自解開安全帶下車,陳仰見狀只好讓他跟著。
翻上去的指甲蓋會帶來視覺震撼,陳仰一次翻了三個半,他一進醫院,四根手指就成了焦點。
有同情的,也有噁心的。
陳仰排隊掛了號,拎著病曆本找朝簡,發現他身旁多了個氧氣美女。
大廳里的人頻頻側目,長得好看的站在一起,別提有多賞心悅目了,就算不是自己家的,看幾眼也能心情愉悅。
陳仰心想,是很賞心悅目,他走近的時候,美女剛開始她的搭訕。
「帥哥,你要掛哪個科?」
「可以上那邊問的。」
「只有你一個人嗎,你這樣子,怎麼你家人沒陪你過來?」
美女年紀輕輕的,眼神里散發著母愛。
朝簡掃一眼她放在自己拐杖上的手,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牴觸跟冷意。
美女難為情的拿開手,她慢吞吞站起來,一臉「我竟然被嫌棄了」的懷疑人生樣。
「一樓還是二樓?」
美女聽到聲音就立即坐回去,臉上揚起一抹純淨的笑容:「掛號嗎?一般都是在……」
旁邊傳來一道男聲:「就在一樓。」
美女聞聲望去,是個瘦高男人,她又去看少年,原來有人陪著啊。
兄弟嗎?長得不像。
那就是朋友。
而當他們站到一起的時候,美女就感覺到了那種插不進第三者的氛圍。
敢情少了個字,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美女被真相打擊的風雨飄搖,她冷不丁的看見了瘦高男人的手指,嚇得不輕,母愛又出來了。
這也太慘了吧,真可憐。
所以不是他陪少年來看腿,是少年陪他來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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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接收到了美女的羨慕跟祝福,他不明所以:「怎麼回事?」
朝簡:「不用管。」
陳仰帶他去診室那邊,感慨的說:「像我們這類任務者,很難有情感生活。」
說沒就沒了,對自己都負不了責,更何況是別人。
朝簡駐足:「你想談戀愛了?」
沒等陳仰開口,他又道:「還是要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