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頁
朝簡整個人前傾,一把抓住他哥哥的肩膀:「那我們努力解綁身份號好不好?」
那一瞬間,陳仰瞥到那個自己彎起來的嘴角壓了下去。
周遭的空氣變得稀薄,陳仰即便不是這場電影裡的人,還是會呼吸困難,急切地想做些什麼,讓自己喘口氣。
「我知道你做任務的初衷是為了交朋友,你無聊,你想有很多朋友,可是在任務世界交的朋友,說散就散了……」朝簡在哥哥面前弓著腰,頭低下來,「出去了,照樣能交朋友,還不會那麼容易散。」
他的哥哥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死別對你來說也很傷。」朝簡的嗓音微哽,「你頭髮都白了。」
陳仰條件反射地摸腦袋,身邊的自己也那麼做了。
「哪有!」
朝簡變魔術似的拿出手機,修剪整潔的指甲在屏幕上劃幾下:「你自己看。」
陳仰湊頭,入眼是一張照片,一個頭頂的特寫。
嘖。
還真被他看見了幾根白頭髮。
「這腦殼又沒寫名字,誰知道是不是你在網上找的。」他自己不承認。
朝簡什麼也不說,默默亮出一個視頻。
視頻做不了假。
陳仰看到自己往地上一癱,一副遭受打擊的樣子:「當大哥傷身傷神。」
朝簡趴在床沿:「那不當了?」
「不當了不當了。」
「從現在開始,你能建立起回家的信念嗎?」朝簡追問。
「有些麻煩啊親愛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不怕,我會告訴你。」
生了病的人眉眼帶笑,眼底燃起了一簇最耀眼的煙花。
陳仰福至心靈,朝簡這是預謀已久,也成功了。
從這一刻開始,過去的他改變了人生目標。
陳仰不知過了多久,朝簡睡著了,他自己把被對方攥著的手抽出來,輕手輕腳離開房間,坐在隔壁的書房裡打開視頻:「小文哥,子慕,你們在幹嘛?」
視頻里的香子慕在寫樂曲彈鋼琴,嘴上趴著一隻胖橘貓,頭上蹲著一隻小黑。
孫文軍正在給一個病人寫治療方案,手邊有一摞參考資料。
「好忙的,什麼事啊仰哥?」香子慕咬著筆撓頭。
「我想去終點。」
香子慕嘴邊的筆掉到了橘貓身上,呼呼大睡的橘貓蹭地抬頭,一張懵逼的貓臉入了鏡頭。
孫文軍那邊差點打翻還熱著的咖啡。
「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香子慕喃喃,「完了,我有PTSD了……」
孫文軍的手伸進鏡框底下,捏了捏鼻根:「我覺得我需要休息一會。」
陳仰看到自己湊近視頻,不怒反笑,挺無奈也挺縱容的那種笑:「說正事呢,你們跟不跟我去?」
香子慕拍拍的腿上的橘貓屁股,等它下去了就把被米色長褲裹著的細直長腿一疊,鉛筆夾在指間當煙,女神范兒架了起來:「我們說那麼多,都比不上朝簡。」
「關於這個話題,確實說過不少次。」孫文軍強調。
當年的陳仰剝了個橘子吃,輕輕鬆接下兩個搭檔的招數:「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會長大的嘛。」
香子慕潑涼水:「你都快奔三了哥哥。」
「活到老學到老,我們不論是什麼年紀,思想境界都還在成長。」
香子慕跟孫文軍:「……」
邊上的陳仰:「……」
「哎,朝簡雖然是我戰友,但他不止是戰友,還是我對象,給我暖被窩的,等我老了,他還要伺候我大小便……扯遠了扯遠了,我是想說啊,」那個陳仰吃掉最後幾片橘子,收起臉上的笑意,嚴肅而鄭重地發出邀請,「香女士,孫醫生,我們去終點看看?」
「那就去吧。」孫文軍和雅地笑起來。
香子慕一隻手壓在屏幕上面:「一起去終點!」
另外兩個搭檔也像她那樣做。
三人隔空擊掌,約好了,一起去終點。
.
畫面又變了,陳仰坐在鐵路邊,身後是任務者失去親人同伴的痛哭,旁邊是給他剝奶片的朝簡。
他的眼前是兩條平行伸出去的鐵軌。
有個人戰在鐵軌上面,身體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陳仰再看去,鐵軌上已經沒了人影。
那是鬼魂。
卻不是任務里的厲鬼。
厲鬼是個小孩,他的父親是鐵路執勤人員,多年前他被父親殺了丟在廢棄的涵洞裡。
任務者要帶著厲鬼進涵洞,幫他找到他自己。
那涵洞被封住了一個出口,大家已經進去查探過了,他們進去才知道發現涵洞走不到盡頭,所有人需要一直往深處走,邊走邊齊聲喊那個鬼小孩的名字。
不能並排,要豎排,不能睜眼,不能停下腳步,喊聲不能不整齊。
他們失敗了一次,失去了幾個隊友,過一會要做第二次嘗試。
陳仰吃掉朝簡送到他嘴邊的奶片,這是二人隊,他在這個任務里認識了向東。
這會向東在執勤人員的小屋裡躺著,他不是在為任務焦慮,也不是為隊友的一個個離去而悲傷,而是在睡覺。
呼嚕聲往外飄。
陳仰起身往小屋走,呼嚕聲聽得更清晰,也更響亮。
隨著他開門,日光跑了進去,跳在了單人床上的那位眼皮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