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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驀地看向陳仰。
「煙。」陳仰光著的那部分肩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哦……」朝簡沒把齒間的煙遞過去,而是重新拿了根煙,塞進陳仰嘴裡,給他點燃。
陳仰瞥一眼朝簡發紅的脖頸,過去的自己在跟同性隊友們相處的時候很隨意,沒那麼多講究,都是大老爺們,無所謂的,可是朝簡不一樣。
朝簡會害羞,會不好意思。
很快陳仰就對自己的那個想法產生了懷疑,因為朝簡有條不紊地為他處理傷口,呼吸有意無意地在他背上遊走。
太近。
這怎麼也不像是什麼也不懂的純情小男生。
陳仰記得小鎮的時候,他的後背被女瘋子抓傷了,朝簡給他纏紗布期間也是這麼近,呼吸也這麼燙,他也很癢。
「弟弟,我的後背很敏感,你離我遠點。」陳仰無奈道。
朝簡正色:「遠點不夠仔細。」
陳仰:「……」我的肩胛骨又沒流血,你在磨蹭什麼?
陳仰覺得後來的他能成為鍋里的那隻青蛙是有原因的,因為以前的他也很蠢。
朝簡沒直接把陳仰的上衣都扒掉,他只扒了一小半。
所以陳仰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肩頭,看起來不太雅觀,他抬起腿抵著椅子,一口一口地抽著煙。
有清爽的觸感覆上了那片傷口,陳仰舒服地輕哼了聲。
緊接著,一陣涼風拂了上來。
陳仰要轉頭,朝簡阻止道:「仰哥,你別動,我給你扇扇風,藥水能快點干。」
「你坐好。」朝簡似是怕他不聽勸,還要往後看,就又補了一句,「用不了多少時間,藥水不干會黏在衣服上。」
陳仰哭笑不得,扇個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嘴吹。
下一秒,陳仰一顆心浸泡在了酸酸甜甜的水裡。
等到陳仰一根煙快抽完的時候,朝簡才說藥水幹了,他沒給陳仰把衣服拉上,這時候倒是挺有分寸的,講起了師生距離。
陳仰將衣服往上一拉,邊扣扣子邊說:「帶我去看李正。」
朝簡收拾背包:「他在隔壁,不知道醒沒醒。」
「暈了?」陳仰蹙眉。
「他在山坡上把你推下去以後,自己就倒在了地上。」朝簡說到這,面色沉下去,嗓音悶悶的,混著清晰的自責和懊惱,「要是我跑快點就好了。」
「你跑起來已經夠快了,一般人的爆發力都比不上你。」陳仰用力抿了下唇,他在心裡說,只是你後來不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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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在隔壁屋裡躺著,有個女孩坐在床邊,痴痴地看著他。
那也是個任務者,李正的老隊友,她對他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只可惜那是一場個人秀,自我沉入,自我感動。
女孩見到陳仰跟朝簡進來,她連忙站起來,滿臉害怕心思被當場抓包的忐忑慌亂。
陳仰的視線越過她去看床的方向:「一直沒醒?」
「沒有。」女孩的聲音里有細微的哭腔,「陳先生,我替我學長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氣,我學長他……」女孩咬唇,「他應該是出現了幻聽,以為你要害他,極度驚恐之下提前下手。」
「我知道。」陳仰看著床上的人,神情複雜,他印象里的李正年輕力壯,陽剛正氣,一到喬橋身邊就會變成一隻大狗,現在的他被病魔侵蝕,眼窩深陷,顴骨突出,滿身消沉灰敗,瘦得沒幾兩肉了。
「李正?」陳仰喊了聲。
「唔……」李正沒醒過來,他在做夢,夢裡的自己似乎處境很危險,他病態的臉因為驚恐變得扭曲,「有人要殺我,救命,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啊啊!!!」
「學長!」女孩撲到床前,半跪著輕聲哭泣,「學長啊,你起來吃藥,吃了藥就好了。」
李正的手指摳進床板里,指甲劈開,鮮血淋漓。
陳仰還沒上前,李正就猛地睜開眼睛,眼裡是令人膽戰心驚的絕望恐懼。
不論女孩說什麼,李正都呆呆的,面無表情。
陳仰深吸一口氣,慢慢吐了出去,朝簡是病人,丁會春是病人,畫家是病人,還有休息站那個不知名的老任務者,林書蔚,吳玲玲……
重置後的他因為朝簡的關係,任務做的密集卻不多,因此和他有過交集的病人只是小部分,大部分都不認識。
以他重置前的任務量,應該認識很多,多到數不清。
陳仰回頭看朝簡,發現他面向李正,皺緊眉頭,眼神困惑,很顯然還沒真正了解到精神疾病的世界,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某一天會在兜里揣著藥瓶。
真好,現在真好。陳仰叫上朝簡出去:「小文哥跟子慕呢?」
「都出去打探消息了。」朝簡說。
陳仰踩著一個樹墩,把腳底的泥巴蹭掉,他在村里走動,每路過一家都能看見一個黑色的小罈子。
那罈子就掛在門頭下面,被幾根白繩子吊在半空。
裡面裝的不是鹹菜,而是骨灰。
風一吹,罈子搖搖晃晃,就跟掛著個屍體似的。
陳仰走到一家門前,抬頭看觸手可及的罈子,他快速整理自己進來時,這個任務的進展。
村裡有家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那女人被孤立了。因為她相貌不錯,性格貞烈,男的想占便宜卻占不到,女的怕她勾引自己丈夫,不待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