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頁
「老弟,別給我裝飯,我不吃,我喝點酒吃點菜就行。」張琦抓著頭進廚房,鞋子在地磚上擦出拖拖拉拉的節奏。
陳仰於是就把裝一半的飯倒回鍋里:「行吧,我不裝了,你想吃了再裝。」
天冷,飯菜涼得快,桌上的菜正在降溫。
「老弟,你發現沒,任務世界的體感跟真的沒區別。」張琦打開他在來的路上買的白酒,「哪個世界都一樣。」
「關鍵是通關,不通關就是死,哎,我都感覺沒指望了。」張琦嘮嘮叨叨地給陳仰倒酒,「這點夠不?」
「夠了夠了。」陳仰的視線落在張琦發白的鬢角上面,「琦哥,你心事太重了。」
張琦把大半杯酒一口悶了,咳著往杯子裡添酒。
陳仰在心裡嘆氣,死去的老婆孩子是張琦命里最深的一道疤,他湊到朝簡耳邊,還沒說話,就聽對方道:「不清楚。」
「你知道我要問你什麼?」陳仰不死心。
朝簡:「張琦有沒有二次重置。」
陳仰無語:「……你到底是有多了解我?」
朝簡夾菜的手頓了頓,他沉默片刻,說:「不知道。」
這個回答讓陳仰心頭一疼,他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眉心擰在一起。
桌子底下的腳被踢了踢,陳仰抬頭,對面的張琦用嘴型問他:「怎麼了這是?吵架了啊?」
陳仰搖搖頭,他讓張琦吃菜,空腹喝酒對腸胃不好。
「在任務世界折騰出一身毛病都沒事,只要留口氣回去就行。」張琦不在意,「腸胃不舒服算不了什麼。」他嘬口酒,齜齜牙,「老弟,喝啊。」
陳仰點了根煙抽一口,等尼古丁的味道融進了他的唾液里,他才喝了點酒,辛辣無比。
「琦哥,這酒度數高了。」陳仰說,「你少喝點。」
張琦嘴上應聲,杯子卻不離手。
「葉宇他們是被劉值殺死的吧。」張琦顴骨燒紅,滿口酒氣,「我捋給你聽啊。」
「那女遊客入夢說自己想參加旅遊節,劉值很害怕,他就想辦法完成她的遺願,葉宇三人因為錢做了個事,或者還沒做成正要做,那事會影響旅遊節的舉行,所以劉值就把他們殺了。」
「你看合不合理?」張琦打了個酒嗝,夾一筷子千張絲塞進嘴裡。
陳仰提出一個說不通的地方,如果是劉值殺的,那遺書里就是「他盯上我了」,而不是「他們」。
張琦那著筷子的手擺擺:「那就是劉值濫用職權,把管理處的其他人也拖下了水。」
陳仰垂著眼皮吞雲吐霧,他思考了一會:「我也懷疑是管理處的人滅的口,不過,動機方面……」
「再查查,我覺得不會那麼簡單。」陳仰吃掉朝簡給他挑得魚肚白,口齒不清道,「琦哥,不要忘了我們還有第二個任務。」
「第二個任務不就是在旅遊節期間做好治安工作嗎?」張琦不假思索地說道。
陳仰沒回應,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是這麼回事。
這頓飯朝簡幾乎沒怎麼開口說話,他不參與任何話題,卻絲毫不減存在感。
張琦光是看他就看了好多次,看他伺候陳仰。
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熱戀期的氣泡泡,這兩樣竟然能一起出現。
張琦喝到後來,胡話都出來了,他喊他媳婦,讓她給自己拿下毛巾,他想擦擦臉。
清醒過來的時候張琦就不行了,他搖晃著離開餐桌,揮開陳仰的手,一個人去了衛生間。
不一會,衛生間裡傳出哭聲。
陳仰把杯子裡剩下的酒全都幹了,手往酒瓶那伸。
朝簡攔住他:「別喝了。」
陳仰掙扎著說:「再喝一杯。」
「哥哥,你喝醉了,下午怎麼做任務?」朝簡貼在他耳邊,提醒他。
「不喝醉就好了。」陳仰擺出發誓的手勢,「我保證不醉。」
朝簡無動於衷。
「讓我喝吧,我情緒上來了,不喝壓不住。」陳仰晃朝簡的手臂,「好弟弟。」
朝簡愣住了,也傻了:「好吧。」
陳仰迅速夠到酒杯,倒酒。等朝簡回過神來的時候,陳仰已經喝得眯起了眼睛,臉頰燒紅。
陳仰說不醉,他就真的沒有醉,他清醒著點燃中午回來的第二根煙,將喝成爛泥的張琦扶到隔壁床上。
之後陳仰就站在床邊,一口一口抽菸,康復院的經歷有真有假,分界線是他醒來。
昏迷的兩年多是假的,那是他在B區重置。在A區病床上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是他重新出發的那一刻。
醒來以後的大半年復建時間裡,他除了把「孫文軍」這個名字幻想成自己曾經的假名字「李躍」,並帶入他和朝簡的合成模樣,把照料他的護工阿九想成朝簡,其他都是真的,譬如向東的找死,孫文軍的鼓勵和陪伴,以及張琦對他的幫助。
出院的當天他就開始做任務,和張琦的接觸次數變少,去年下半年就沒見過面,但他們還是朋友,老友。
陳仰佩服武玉,她能跟規則為她設置的父母生疏,不顧重置後的那些真實經歷和情感,將自己孤立起來,他不行。
香子慕把重置理解成前世今生。陳仰接受今生的一切,他的親情是愛情衍生出來的,友情關聯的幾個人他都在乎。
陳仰想給張琦呼嚕把臉,他剛轉身,朝簡就把盆給他端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