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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三輪車那邊傳來一聲響動, 中年快遞員丟了第三個包裹下來, 灰塵飛濺。
眾人的表情一變,他們從中年快遞員的舉動里得出一個信號,楊沛不會出來了。
武慶呆滯地坐在地上。
周遠飛蹲下來, 輕聲說:「大叔,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武慶冤枉道:「沒有啊。」他抬頭看其他人,「我沒有隱瞞,我看到的聽到的都說了。」
「那為什麼你能出來,楊沛卻死了?」周遠飛按著武慶的肩膀。
武慶兩隻手抓著土渣, 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他只見過那個上下樓的鬼, 對方不害人,所以他沒事。害人的鬼他沒碰到,楊沛碰到了……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武慶哽咽著,涕淚橫流。
周遠飛還想問,一道嚴厲又偏沙啞的女聲打斷道:「周先生,大叔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想不通, 你們不怕嗎?」 周遠飛躊躇地起身,對上阿緣黑亮得像是能把人看穿的眼睛,吞吞吐吐道,「人,人就那麼死了,不明不白的……」
「每個人都有包裹要送,想知道原因,輪到自己的時候查唄。」阿緣說。
周遠飛不吱聲了。
老槐樹里一片寂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蟬確實是報喪的,無聲地報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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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包裹是101的,中等紙盒。
向東抓到了那個快遞的單號,這一單由他派送,他拿起包裹看了看,收件人信息是老太。
鳳梨覺得他東哥的運氣好好,一樓都不用爬樓梯,進去拐個彎就到了,有什麼事也能及時跑出來。
「剛才那紙團是我拿的……」周遠飛往前走了兩步,直勾勾地盯著向東手裡的包裹。
「你不是又放回去,換了別的嗎?」鳳梨甩出指甲刀,掰開磨指甲的鐵片對著他,「哥們,你不會是現在知道那上面有單號就後悔了,想要回來吧?」
周遠飛尷尬得一張臉通紅。
抓鬮,每個人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抓502單號的時候,大家抱著的是「五樓不低,但跟頂樓比要好一點」的理性態度安慰自己,抓到就抓到了。
到了201單號那會,氣氛十分緊張,選擇紙團的心態很謹慎。而101更是攀上了另一個高峰。
當時周遠飛猶豫不定,拿起了最左邊那個紙團,覺得不太可能是有單號的那個,就丟了換成了別的。
誰知最左邊那個紙團裡面就是單號,他跟好運擦肩而過,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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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拿到101的包裹並不激動,哪層不是送啊,對他來說無所謂,他走到中年快遞員那,倚著三輪車說:「包裹是你隨意丟下來的,我們這邊利用抓鬮選了派送員,顯然沒有強制性的選擇目標,那是不是說,抓到單號的人也可以選擇放棄,讓別的人來送。」
「反正只要有個人能把包裹送到客戶手裡就行?」向東用的是嘮家常的口吻跟姿態。
中年快遞員僵硬地站著,發青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不行?這他媽抓個鬮還認主了是吧?」向東低罵了聲,煩躁地拍了下鳳梨的後背,「本來想給你,看來行不通。」
鳳梨怔怔道:「老大,你是要換給我啊?我還以為你想換給仰哥。」
「他又不菜。」向東說。
「……」感動得要哭的鳳梨把眼淚憋了回去。
向東口袋裡揣著陳仰的那包煙,嘴邊叼著一根,包裹被他夾在胳膊里,他低頭點燃煙,深吸一口。
「仰哥,有什麼要說的沒,沒有我就出發了,我動作快點,給你們節省時間。」
陳仰說:「101是那個門外放小爐子熬中藥的那個住戶。」他指指向東要送的包裹,「裡面十有八九是中藥材。」
向東抬抬下巴:「還有呢?」
「你不是第一次做任務了,一般的突發情況你能應付。」陳仰擺擺手。
「話不能這麼說,咱老任務者有什麼啊,什麼都沒有。」向東語氣沉重道,「我要是死裡頭了……」
向東的尾音拖了半天,遲遲沒把後半句講出來,陳仰看過去,聽他淡笑著說道:「別為我哭,我會走不好。」
向東裝了個逼就往居民樓那走,絲毫不給朝簡出手的機會。
鳳梨把手放在嘴邊大喊:「東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向東的身形一抖,黑著臉回頭怒吼:「喊個幾把,跟緊你仰哥!」
鳳梨淚眼婆娑,一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樣子。
陳仰給他奶片,鳳梨搖頭。
「仰哥,我老大會沒事的吧?」鳳梨哭出了鼻涕泡,他窘迫地用手抹掉。
「當然。」陳仰說。
不論是什麼性格什麼人生經歷什麼生活背景,只要綁定身份號進了任務世界,心態就會發生很多變化。
對走到今天的陳仰來說,康復院的那些不愉快經歷在幾次的合作中消散了,他跟向東如今有共同的目標,走下去,活下去。道同,於是相謀。
從理性上講,向東毋庸置疑是老隊友,感性上的話,他是那種找打欠抽,有時候能氣得撲上去揣幾腳,有時候又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說說話的朋友。
能走遠點就走遠點,別輕易停在任務世界。
陳仰的後頸一疼,他「嘶」了聲,後仰頭看站在他身後的人,不解道:「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