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頁
關於朝簡的轉變,陳仰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也搞不清他對自己的占有欲控制欲偏執等等出現的時間線,一切都很模糊。然而這並不影響陳仰確信朝簡的心思。
向東撐著樹坐起來,他掏了掏耳朵,一副懷疑自己出現幻聽的姿態。
陳仰用手擋住眼睛:「我又不傻。」
向東用力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來:「那你呢?」
陳仰看著指間的煙,實話實說:「沒那麼簡單,事情比較複雜,我需要理,還在理。」
向東當場掀翻陳仰的保護殼:「你是怕自己搞來搞去,最後發現你對他能力的依賴跟信任比喜歡的比例要多,所以你一邊整理一邊退縮。」
陳仰跳過了向東的嘲諷:「如果沒有任務,我會輕鬆很多,整件事也會很簡單,我要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只是被掰彎了而已。」
向東的面部黑成鍋底,而已?朝簡沒出現的時候,你他媽恐同你忘了嗎?
「可是沒有如果,有任務要做,盡頭不知在哪,我挺怕談感情的,傷身傷心,還容易丟命,最主要的是……不能給出承諾,給不起。」陳仰被煙味嗆到,他身體前傾著咳嗽,泛紅的眼角一直黏著遠處的身影。
聊著聊著竟然很順暢。陳仰對向東的提防都放下了,他又說了幾句話,都不自覺圍繞著自己的無力,以及掙扎猶豫。
陳仰全然沒意識到他把偷偷封藏起來的情感攤在了日光下,主動扒開對向東說,看,就是這個。
向東快把菸蒂咬斷了,狗糧糊得他呼吸困難,他扯起一邊的嘴角,笑得一點都不瀟灑肆意:「確實。」
「任務世界有命進,不一定有命出,要不是我和其他人把他攔下來了,現在你們已經死了。」你是他的藥跟命。這話向東沒說出口,老子就算註定成為助攻成員,那也是有尊嚴的。
「是啊,危險,要分得清場合。」陳仰摁了摁眼睛,「不過……」
向東立馬搖晃著離開。
不過什麼?無非就是「不過心要是那麼好控制,就不叫心了」之類,老子才不要聽。
陳仰把煙抽完,起身去找朝簡,他走到半程的時候,朝簡回頭找他,兩人都停下來,四目相視,又都垂下眼睛。
幾個瞬息後,他們再次邁開腳步抬起眼帘,在沉默的對視中走向彼此。
陳仰聞到朝簡身上的味道,繃著的脊背放鬆下來,他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剛才是我沒控制好自己,這個任務讓我有種抓瞎的感覺,我有些焦躁。」
朝簡跟他同一時間開口:「我會重新接受治療,把病治好。」
陳仰愣怔道:「真的?」
「嗯,」朝簡微垂著眼凝視著他,唇動了動,「真的。」
陳仰沒看見朝簡咬破的舌尖跟一口血,他開心地笑道:「那就好。」
.
夏日的陽光越來越熾烈,蟬在鳴叫,居民樓外的氣氛很安靜,樓里卻像是另一個季節。
阿緣目不斜視地爬樓梯,小時候姥姥給她講過靈異故事,過亂葬崗不亂看不亂聽,有人喊自己不要應聲,發現有腳步聲跟著自己也不要回頭。她都記得。
那時候她覺得那只是姥姥唬人的故事,此時她願意去相信,並且照做。
現在就當是在走夜路,闖墓地。阿緣熱愛運動,散打跆拳道都有學,她的下盤比較穩,腳步控制得很輕。
一樓,二樓,三樓……
阿緣氣不喘地爬到四樓,背後有什麼在靠近,她反應敏捷地閉緊眼睛,站在原地不動彈。
陰冷至極的氣息撲面而來,裹挾著腐爛的臭味,有東西快要碰到阿緣的臉,她拼命壓制著恐懼不讓自己大叫。
阿緣有種詭異的想法,鬼在等她睜眼,它要看她。阿緣把眼睛閉得更緊,嘴巴里的軟肉深深陷進牙齒裡面,不斷加劇的疼痛讓她始終保持一分理智。
那股陰森的感覺消失以後,阿緣繼續捏著包裹爬樓,她的短髮被冷汗打濕,嘴巴里的軟肉血糊糊的,爛掉了。
阿緣摸了摸腕部的佛珠,一手的汗,她那雙眼睛依舊黑亮,像團火在燃燒。火焰背後是她的強大意志跟生存信念。
——活下去。
.
到六樓的時候,阿緣輕輕喘口氣,上來了。這一趟已經走完了一半。
下一刻,阿緣的心口跳了跳, 602的門口有花圈!
阿緣沒有貿然靠近,她站在樓梯口沉思,陳仰說602的大爺跟兒子兒媳不和,他寧願坐在門口也不願意礙他們的眼,他的身體看起來也不好。
陳仰送快遞是二十多分鐘前的事,大爺現在就走了?這麼突然?
樓里也沒見人進出過,花圈哪來的?
阿緣還沒想明白,602的門就從裡面打開了,男主人站在門口,他穿著孝服,胸口帶著白花。
「節哀順變。」阿緣下意識說了句安慰的話。
男主人模樣憔悴:「你是?」
「送快遞的。」阿緣客氣地回應,她這個件的收件人跟陳仰的不一樣,不是張先生,是孫女士。602女主人的。
「快遞?」男主人看一眼阿緣手裡的包裹,又往屋裡看,譏笑,「都這時候了她還網購。」
「之前買的吧,有時候物流比較慢。」阿緣隨意搭話,視線也跟著男主人往門裡飄移,她看到了什麼,手裡的包裹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