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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的身體僵硬,頭腦發漲,視線有一點渙散:「老隊友?」
「你不是想不通為什麼有的任務者死在了任務世界,你明明沒有合作過卻能記得嗎,那就是你的老隊友,重置前的。」朝簡撫摸他左耳的那道疤。
那一瞬間,有幾個身影從陳仰的腦海中漂浮了出來,他們分別是康復院的男護士香月,武玉對象阿景,小啞巴的表哥。
陳仰的呼吸有點快,不對,不止他們三個,還有更早時候那個公交上遇到的大叔,對方從他上車就一直盯著他看,很有可能也是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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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朝簡沒有再讓陳仰接受新的信息。
陳仰哪兒都沒去,他窩在房間裡面清理遭受重創的世界,鬍子是朝簡給他刮的,刷牙洗臉也都是對方在一旁協助。
一個接一個的謎底被揭開了,陳仰竭盡全力維護內心的秩序,精神狀態累到了極點,影響到了身體,他差不多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
三四天的緩衝時間結束後,朝簡又把陳仰好不容易清理好的世界弄塌了。
花盆裡的種子是假的,花苞也是假的。
「它代表你的閾值。」朝簡一邊吃油條,一邊用「油條還不錯」的語氣說。
陳仰手裡的勺子顫巍巍地晃進了碗裡,他同手同腳去了陽台,兩隻手抱著花盆回客廳。
「這是假的?」陳仰捉住朝簡的手摸花苞,震驚道,「這麼真實的觸感,你跟我說這是假的?」
朝簡喝口豆漿:「丁會春是康復院B區的區長,種子是她的特殊福利,她暫時用不到就借給了我。我們用完要還給她,這是她留給她親人的。」
陳仰的注意力從花苞轉到了其他地方:「B區在哪?」
「在真實世界,那也是一個任務點。」朝簡說,「過及格線的任務者會在那裡沉睡,接受重置,直到重置完了才會按照性別被送到這裡的A區或C區。」
陳仰眯了眯布滿血絲的眼睛,那他昏迷的兩年多是在B區,醒後就到了A區,然後在A區做了大半年復建出院,當天就重新開始做任務。
原先他還感激匿名人士給他資助醫藥費,誰知道全是假的。
「第三個任務是今年上半年的事,陳西雙這麼快就重置好了,我為什麼要重置那麼長時間?」陳仰坐下來。
「陳西雙死的時候還是新人,重置起來會很簡單,你不一樣。」朝簡把豆漿端到陳仰面前,「你沒有回家的信念,做任務對你來說是交朋友,所以你一直在路上,你做了很多任務。」
陳仰往下接:「直到我跟你好上了,我才想往終點走。」
朝簡撫了撫陳仰的脊背。
陳仰想起了文青,他就是不想走到終點。
「任務世界和現實世界是相連的啊?」陳仰忽地問道。
朝簡點頭。
陳仰拿起杯子,仰頭大口大口喝豆漿,難怪進出就是瞬息之間的事。
一杯豆漿喝完,陳仰抿了抿嘴:「還能三次重置嗎?」
朝簡:「不能。」
陳仰心想,這是他和朝簡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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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仰從朝簡口中打探到了一個信息,孫文軍是B區的副區長,他的盆栽也跟閾值掛鉤。
陳仰沒記錯的話,孫文軍的盆栽始終是一根枝條長著一片小葉子,說明他的閾值到了一個層面,停滯不前。
孫文軍那次出差極有可能就是想辦法改變閾值去了,只可惜他沒成功,他選擇了走一步看一步。
陳仰回憶孫文軍對他的道別,懷疑他們是老隊友關係,或者說是戰友一般的存在。
但他不記得了,他失去記憶的同時也失去了那份情感。
陳仰看朝簡打掃衛生:「你說你生在三連橋,是不是指真正的三連橋?」
「對。」朝簡把狗墊子丟到陽台。
「那靳驍長和你是什麼關係?」陳仰看小狗追著墊子而去,「別說只是普通的醫患,這我不信。」
「他是我小舅。」朝簡不快不慢道。
陳仰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朝簡說:「重置過。」
那三個字透露出一股無力跟無奈,當舅舅的重置了記憶,舅甥兩人就變成了陌生人,即便是恢復記憶,情感也沒恢復,所以兩人的關係既一般又微妙。
陳仰通過朝簡和靳驍長的相貌方面推測出一個想法,社會關係改掉了,基因還會有不同程度的保留,他懷疑武叔跟任務者武慶曾經也是親戚。
陳仰拿走朝簡手裡的掃帚:「我什麼時候才能進最後一關?」說不定全都通關了,他就能全部想起來。
「再等等。」朝簡沒有多說。
「那最後一個任務是什麼?」陳仰從口袋裡摸了個奶片拆開,「你做過,你跟我講講你的經驗,我可以做好準備。」
朝簡咬住陳仰指尖的奶片:「我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單人任務,你死後我就直接進去了。」
陳仰恍惚了一下,對啊,他是任務失敗了才重置的。
那時候他死在任務世界,還只是任務者的朝簡不知道他會重置,以為他是真的死了……
朝簡用一種說故事的口吻講述了他的最後一個任務,陳仰的死是他的夢,最後一個任務是他噩夢的延續。
那是朝簡內心的美好和恐懼,由一個個幻境組成,他一次又一次目睹陳仰從活蹦亂跳變成屍體,很快他就出現了多重人格障礙,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