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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意思,你們年輕人直不直,彎不彎,又直又彎,能直能彎的,我這個老人家不懂。」
馮老捋了下花白的鬍子:「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哪個車次?」
文青的眼底掠過什麼,他咧咧嘴笑:「不告訴你。」
馮老還要說什麼,瞥到向東跟畫家從門口進來了,他就沒再繼續下去。
K32是最早一班車,檢票口在第九候車室。
二十六個任務者,除去死掉的兩個,二十四個全部到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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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到八點,這一個小時風平浪靜。
還有一個半小時。
所有人都在等,K32能來,他們的車次就也能來。
反之,世界末日。
候車室里的屏幕都沒亮,不知道K32是哪個檢票口,老李跟工人背對著大家站在很靠前的位置,都沒心思坐。
兩人都沒拿行李。
似乎天該亮了外面卻沒亮,是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些在超市拿的,什麼都不要了,只想上車。
馮老也很關注這趟車,他喊道:「兩位同志,你們的身份號帶了嗎?」
老李跟工人的腦子好像都沒轉過來,其他人急了。
「我才想起來,我們是紅色車票,不是藍色的,不能自動檢票,身份號也不能刷啊,只能人工檢票。」
「沒檢票員啊!」
「那怎麼辦?」
「直接過去不行嗎?反正也沒工作人員。」
「有鬼啊,鬼肯定不會讓我們直接過去的,完了完了,怎麼都是死,死路一條……」
馮老被吵的頭疼:「各位!安靜!我說的身份號,是這個!」
陳仰的餘光飛速飄去,老頭乾枯的手捏著白卡晃了下,號碼全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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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們都有保管好任務世界的身份號,兩張一起放的。
馮老讓他們都拿出來。
「是這樣,死了的,這身份號就會被銷毀,沒有了。」
馮老面對他們的疑惑,肅穆道:「我們人多,大多都不知道誰是誰,為了防止這裡面有鬼裝人,我們需要查一查,看大家是不是都有。」
陳仰眼角一抽,老頭是想看新人們的身份號,懷疑還有老人藏在裡面。
哪怕都是同樣的數字,老頭可能也有一套自己的辨認方法。
可新人們並沒有配合,他們一夜之間成長了很多。
多了猜忌,戒備。
這結果讓馮老那張老臉拉了下來,報紙一抖就誰也不理了。
陳仰眼睜睜看老頭變臉,忍俊不禁,他喝口前不久才添的水,味道怪怪的。
察覺少年的目光,陳仰舉舉保溫杯:「你要喝嗎?」
朝簡拿過來喝了口:「水垢太重。」
「湊合吧,」陳仰話音剛落,少年就問:「李躍是誰?」
陳仰眼皮跳了跳,他跟向東說的時候,音量很小,竟然沒逃過這位的耳朵,聽力是有多好?
「我的主治醫生。」
陳仰摸著杯蓋:「事情比較複雜,概括來說,只有我還記得他。」
朝簡併沒有沉默,而是在陳仰說完的一瞬後就開口,他說:「那又怎樣。」
陳仰喉頭一滾,這位心理素質好的不能用正常數據來計算。
任務世界或離奇的一切,都不在意。
陳仰垂眼看對面那排椅子:「你有沒有一些事記得異常清楚,一些事又忘得乾乾淨淨,就像沒發生過那樣乾淨。」
朝簡又喝了點溫水,還是那句回答:「那又怎樣。」
陳仰啞然:「你聽到了李躍,應該也聽到我問向東,我左耳的疤是怎麼來的,他沒幫我解惑,我只知道在康復院就有了。」
朝簡這次沉默了,半響才道:「該想起來的,總會想起來。」
陳仰點頭:「也是。」
身份號的事還不能對他說,聊起來也聊不深,只好草草收尾。
李躍在陳仰的三年半康復院生活里有極大的分量。
陳仰昏迷兩年多近三年,李躍沒有放棄他。
醒後的康復期,李躍有時間就陪他鼓勵他,出院前送他一本書,莫名其妙坑他一把,又莫名其妙不存在。
以前不覺得,如今回想起來,他在康復院一有個麻煩,李躍就會為他出頭。
李躍是保護他的那道防線。
陳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能做到把身份號轉移給他的人,怎麼可能像在任務世界死了的任務者那樣,輕易從現實世界抹殺掉。
他不信李躍不存在了。
一定有哪裡被陳仰忽略了,一定是這樣。
可陳仰不能再去找跟李躍有關的人去試探,次數多了,自己的秘密在暴露之前就成了精神病患者。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吃不消。
陳仰往椅背上一靠,就像朝簡說的,忘記的,總能想起來,疑惑也總有找到答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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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動讓陳仰的思緒回籠,是幾個新人在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希望快點到九點,K32快點來。
陳仰也是這麼希望的。
昨晚光頭死後,老李跟工人應該沒單獨待過,一直在至少三人的視線里活動。
只要安全活到……
陳仰一口氣剛呼一半,就用力吸了回去。
工人放行李的椅子旁站著一個身影,穿迷彩的舊汗衫,灰褲子,腳上是雙髒髒的黃球鞋,脖子整個歪向一邊的肩膀,搭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