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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看著他,把他看得尷尬的臉紅了才偏開目光。
陳仰清了清嗓子:「我做過康復,半年多,你記得的吧,小尹島那回,你讓我跟你說康復院的事,我都說了。」
「復建這件事一開始是很難,身體上心理上各方面都有,最折磨人的是第一步,只要踏出去,後面的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越往後越輕鬆。」
朝簡沉默片刻,把拐杖放在了沙發邊。
陳仰見狀就繼續鼓舞,妹妹走了,他自己出過事,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這讓他的性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由於時不時的進任務世界,導致他的性情正在回歸,卻又不太一樣。
以前的他根本沒有這個耐心,想像不到的事。
人在成長,不斷的成長,不論到了年紀,都還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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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費了一番心思,朝簡的左腿終於踩到了地上。
「你扶著我。」陳仰伸過去手臂,「慢點,你站起來,身體的重心先放到右腿上面,再一點點往左腿上移。」
朝簡抓著眼皮底下的手臂,修長的手指箍住,他慢慢起身,冷白的面部變得發青,脖頸繃起青筋。
整個人都在抖。
下一秒朝簡就坐了回去,他的身體還在抖,那一下對他來說,像是消耗了他的大半毅力。
陳仰有預料少年的康復過程會很艱難,卻沒想到會難到這個程度。
他這條左腿到底是被誰害的?竟然給他留下了這麼恐怖的影響。
少年說過,明年能走了,就陪他找工作。
可明年真的能走嗎……
陳仰不想打擊朝簡,也不想給自己塞負面情緒,比起他幫忙做訓練計劃表,他更建議對方看醫生,即便是心理上的,也會有專業的治療。
要是不喜歡醫院的氛圍,可以把醫生請到家裡來。
朝簡隨便給他的卡里就有那麼多錢,不愁沒有好的醫療團隊。
陳仰把電視關掉:「今天不試了,明天再試。」
手臂被一把抓住,他半個身子歪過去,那隻抓著他手臂的手移到了他肩頭。
朝簡撐著陳仰站了起來,兩條腿都放在地上,右腿呈現出自然的狀態,左腿繃到抽搐,他闔起眼帘,氣息克制著放輕放緩。
陳仰在心裡數數。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他數到第七秒的時候,朝簡的左腿小幅度的動了動,往前挪了一點。
陳仰看了,差不多有一厘米。
那是朝簡的極限。他挪完就縮回左腿,猩紅著眼倒進沙發里,雙手按著額頭,接著就整個抱住腦袋,十根手指的指縫交叉在一起,緊緊摁著後腦勺,把臉埋在胳膊裡面。
少年的胸腔牽動得頻率急促又紊亂,喉嚨里溢出無措的喘息聲,隱約帶著模糊的哽咽,他繃緊肩背,手腳止不住的顫抖。
害怕,驚恐。
如同一頭受傷的小動物。
陳仰呆呆的看著,眼前浮現出少年做噩夢嚇哭的那個片段,噩夢是不是跟左腿有關……
他不知道前因後果,不知道病因,幫不上忙。
想安慰都無從下手。
陳仰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站在旁邊,陪少年度過痛苦的康復開端。
等少年停止了發抖,陳仰才出聲,他誇讚的說:「第一次嘗試,你就能站七秒,還邁出去了一厘米,比我預料的要強很多,也比我當初復建的時候要勇敢。」
沒得到半點迴響。
陳仰懷疑少年不把臉露出來,是情緒沒控制好,不說話是鼻音太濃重,他抿了抿嘴,無聲的安撫著。
就這麼過了大幾分鐘,朝簡放下遮擋面部的兩條胳膊,他垂著眼眸開口,嗓音嘶啞:「中午我想吃肉。」
陳仰:「……行。」
「我去把肉拿出來,」他瞧瞧自己的手指,試探的說,「那你還打下手?」
朝簡拄拐離開沙發,經過陳仰面前時沒抬頭,拐杖支得距離也大,很快就進了廚房。
陳仰當作沒有看到他發紅的鼻尖跟耳朵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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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給你做紅燒肉。」
陳仰開冰箱,從冷凍那邊拎出五花肉放台子上:「正宗的。」
朝簡說:「家裡沒冰糖。」
「有啊,在這……」陳仰開一個柜子,他想到什麼,狐疑的看向朝簡,「你還知道炒色?」
朝簡不回應,他用拐杖把開了一小半的柜子門撥到一邊,湊頭往裡面看。
「這呢。」
陳仰從柜子里找出冰糖,包裝都沒拆,他回來以後沒用過,炒菜都用砂糖。
「你拆一下,中午我用。」
朝簡拆開了冰糖的包裝袋,他沒把冰糖給陳仰,而是拿出一顆放進口中,含了會他就咬碎吃掉,若無其事的離開。
臨走時又拿走了一顆。
陳仰正想把人叫回來,他還沒叫呢,對方就一言不發的返回,淘米,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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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陳仰繼續玩密室逃脫,他才過了四關,距離能看到朝簡通關記錄的第十關還有一半多,離全部通關遙遙無期,不敢想。
陳仰對他剛去浴場那會,發現帳篷里只有自己的那段記憶很深刻。
那一刻他真的以為朝簡沒有一起進來。
搭檔不在身邊,那種慌亂感無法形容,以至於朝簡出現的時候,他會激動得不能自已。